人间岁月长

        季羡林先生散文集，封面上有致彷徨的你字样，还有一段小字：人生最好的状态，就是活得坦荡、清醒、真实。我无彷徨之态，但对人生佳境很是认同。坊间有季羡林之后再无大师之说，而实际上，我对季先生的了解知之甚少，除了他爱猫爱得让我觉得有趣而记忆深刻，他因什么出名，又有何巨著，我都并不知情。所以，读此书的初衷，其实是带着些功利心的，有一探究竟的好奇，也有蒙大师启示的期待。来，就此翻开书页……

        全书分为忆初心、怀师友、花解语、长歌行、幽梦记、有所思六辑，行文皆采撷自先生生平点滴，阅读的过程仿佛与先生面对面观影。他在演，我在看，有时他絮絮叨叨，有时他情难自抑，有时他泪流满面，有时他默然自处。

        忆初心，是先生回忆的自童年起的时光。家境贫寒、背井离乡，因求学与母亲八年不见，生生地撕扯着子欲孝而亲不在的痛楚，也讲述着漂泊天涯，月是故乡明的相思。

      怀师友，一篇即一个人物，共6篇。有大名鼎鼎的胡适，有我心向之老舍，有新中国现代美学奠基人朱光潜，等等。这些师友，皆是在故去后，由先生描画勾勒，也再三强调，是先生眼中的他，也许异于常人认为，但确是平凡处见真人。

        花解语，是很有美意可爱的篇章。枸杞树、马缨花、夹竹桃、二月兰、槐花、石榴花、丝瓜，都是先生笔下的生动活物，同时因着情境各异，又凝结了先生当时的种种情结。此篇章，是我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人极度佩服的。先生观察之细致，情绪之到位，让本该感性细胞发达的女性都自叹弗如，语言大师称号绝不浪得虚名。特别是关于二月兰，“二月兰一怒，仿佛从土地深处吸来一股原始力量，一定要把花开遍大千世界，紫气直冲云霄，连宇宙都仿佛变成紫色的了”。就是这样的花朵，也同样怒放在我的母校，花之美在盛开期总被校友们年年刷屏。但我真的是毕业后才发现，哦～好美！可是翻遍脑海记忆，却是一片空白。身在其中的疏忽，对自然五感关闭，白白浪费了那四年。

        长歌行，是行在四方的小品。有初到德国，因修表而遇到的钟表店一对老夫妻；有游在欧洲，火车上遇见的美丽波兰姑娘WALA；有亦师亦友，于先生有恩潜心汉学研究的哈隆教授；有已至耄耋，仍无法忘怀对先生自来熟亲切的三个小女孩。由人见情，先生笔触散发着感染力。读至三个小女孩之一，两岁的华华在先生离开后，如先生养过的猫一般，日日蹲守在上着锁的西屋门前时，泪花点点。

        幽梦记，多数是写自然景物，与花解语不同，或为黄昏，或为加德满都的大雾弥天，或为燕园里一根老藤的前世今生，但又有略同。总能在描述中体会到细致入微的角度，喷薄欲出的感受，细腻又煽情。

        有所思，是此书的最后篇章。凡是最后有落款时间的，皆是八十老者所成，可见确实是走到人生末年的回望。读到这里时，会觉得先生的感性终于能少点了，例如不完满才是人生中在对考考考烤烤烤的慨叹后，认为人人有一本难念的经，这是平凡的真理。缘分与命运中讲，信缘分与不信缘分，对人的心情会产生影响，信者胜可以做到不骄，败可以做到不馁，不至于胜则忘乎所以，败又怨天尤人。我的怀旧观里说，不是一切旧人旧物都值得怀，因为一想到都会令人作呕弃之不暇，还有那些没“人味”的人，只有利益毫无感情，确实何怀之有！唯有怀念拥有优良品质的亲故老友，才能照亮自己砥砺自己，让人在惆怅中感到幸福，在苦涩中感到甜美。

        其实读到最后篇章，我是有些疑惑的。感情充沛细腻的季先生，散文集里有重复入梦的母亲大人，有单独描写的偶遇女子，有情真意切的少年姑娘，更有先生自己思考的美人观，怎么唯独对自己的妻小没有笔墨详述。只在最后一篇我的心是一面镜子里，有“我感激叔父和婶母，以及我的妻子彭德华，他们经过千辛万苦，努力苦撑了十一年，我们这个家才得以完整安康地留了下来。”这一句中的叔父与婶母，整本书里我重复看到了不下三五次，与他的交集我都可以脱稿描述。而妻子彭德华，仅此一次。于是把疑问交给搜索引擎，有知乎评论，答案似乎清楚，但真相一定未知。人无完人，类同于今晚十五月亮十四圆无法日日苛求，阴晴圆缺才是人生常态。所以，扔下那些八卦，专注于眼前——人间岁月长，值得每个人好好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