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17《丑闻》 [日] 远藤周作 林水福 译

书评：作者把老年人生理衰老视作丑陋，焦虑外化为对年轻生命的欲望剥夺，混杂着对年老的恐惧和对年轻生命的嫉妒。这种深植在人性里的恶，在作者笔下形象又恐怖。

书摘：

“喜爱描写人的罪的胜吕，暗中摸索的结果是如作品中所显示的人在犯罪时也隐藏着‘再生’的欲望。胜吕说，任何罪，都隐藏着希望从现在令人窒息的生活或人生中，找出活路的欲望。”

“可是，我们不能把不满直接发泄到对方身上，否则融洽的人际关系就会出现裂痕。因此，我们每天都把不满或怨恨积压在内心深处，但是它并未消失。被压抑的欲望也没有消失。我认为那些积压在心底的东西，就像火炉中的灰烬一样，一直冒着烟。”

“这种看法和佛教有点类似，譬如有句话叫‘善恶不二’，即善恶并非完全不同的看法……”

“爱伦·坡的短篇小说《黑猫》中也描绘了激情的轮廓。他不把那叫作激情，取名为背德之欲望。背德之欲望是无论谁都有的原始冲动之一。《黑猫》的主角说：背德之欲望是决定人的属性所不可欠缺的感情，它就和我生活在这个世上一样是确切和真实的。谁都有过明知道不可以做，却又做了的背德之行为的经验。无论具有何等高明的判断力，只因为它是大家非遵守不可的法律，而产生想触犯的欲望，这也是大家都有的，不是吗？我最后屈服在这背德之欲望下。逼迫我的是因为它是过错，所以我才产生想犯过错的欲望。”

从出租车的窗户看傍晚的街景，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灰色的天空，路上卡车和公交车在奔驰，电器行前面年轻的店员搬着纸箱，水果行前的橘子发出亮光。加纳虽然死了，可是现实丝毫未变。胜吕和刚才一样对此感到愤怒，但是对加纳的死，自己还没有实感。让这他觉得烦躁。

胜吕在嘴里笨拙地念着这五个字“美好的老年”，可是心里想的是从颁奖日起他就体会到老年是丑恶的、散发出腐臭味的，哪里美好呢？就像是阴暗的梦。所谓老年是已经藏了很久的东西，在从死亡处吹来的风中，现出原型。

胜吕想吸入这些生命的声音，想吸取这生命。不知何时他与男人竟合而为一，把嘴贴在蜜的腹部，用力吸着，舌头在乳头四周，也在颈上蠕动，和夫人一样想把蜜的生命转移到自己体内。老人身上到处有皱纹、老年斑，宛如被虫吃掉的枯叶、毫无生气的肮脏身体；为了挽回生机，他像蜘蛛捉住饵食蝴蝶的时候一样从蜜的身体吸取生气。腹部和乳房上，老人舐过之处留下唾液的痕迹，发出亮光。要把这肉体弄得更脏，这是接近死亡的人对充满生命力者的嫉妒。这嫉妒混合着快乐，在舌头舔着的时候炽烈地燃烧，他不由得将手放在少女的脖子上，那时，他的内部听到和刚才不同的声音。

有声音响着，那是呼叫他的电话铃声在远处响着。执拗地追他而来的那声音反复地说着“另一个你”“另一个你”；放火把关着女人和小孩的小屋烧掉的你；对背着十字架、全身血淋淋的男子丢石头的你；写下“我认为自己可怕，感到自己可怕”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