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颂歌》是英国作家查尔斯·狄更新的中篇小说代表作品,讲述了自私、吝啬且贪财的史克鲁吉在圣诞前夜,先后与代表过去、现在与未来的三个幽灵一起度过惊魂一夜,当天亮后受到感化的他,开始变得乐善好施、与人为善的故事。
还没看书之前,我很好奇狄更斯笔下怎么安排,才能让史克鲁吉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吝啬鬼变成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而这一切,都要从那个圣诞前夜这个惊魂夜说起:
引子:命运改变的开端
自私自利的史克鲁吉有一个同样自私自利的合伙人马利,故事就是从马利的葬礼开始的。
在用最少的钱办完马利的葬礼后,史克鲁吉继续一毛不拔地过生活,严苛对待唯一的员工,办公室狭窄寒冷,住所阴郁老旧,过得完全不像个有钱人。
在圣诞节前夜,外甥祝他“圣诞快乐”并邀请他去自己家吃晚饭,被他无情地拒绝,他心想:与其去外甥家,还不如让他先去见鬼。
于是愿望成真,对过圣诞节憎恶至极的史克鲁吉结束工作回到住所,老朋友马利的鬼魂现身,与他进行了一场即将改变史克鲁吉命运的谈话。
老马利被重重铁链束缚着,铁链由现金盒、钥匙、挂锁、账簿、钢铁钱包等他生前最在乎的事物组成,他向史克鲁吉吐露自己生前后悔将金钱看得过重,不愿意帮助人,以至于死后沉溺在无尽的懊悔和他亲手酿成的折磨中,没有一刻得到安宁。
狄更新这么设置有几个好处:首先鬼怪故事对读者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第二是老马利在之后将作为反面教材时时警示着史克鲁吉和读者,为史克鲁吉之后的改变埋下开端。
马利与史克鲁吉就相当于一个人站在了命运的分岔路口,选择了埋头执迷不悟的马利终于在死后万事皆空下后悔,并开始他的赎罪之路——在圣诞前夜向唯一的朋友史克鲁吉示警,给了他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在这一夜会有三个幽灵来纠缠他,给他逃脱命运惩罚的机会和希望。
在此时,史克鲁吉的内心是拒绝的,虽然内心受到强烈的惊吓与震撼,但他的潜意识拒绝接受这一切。在对幽灵的恐惧与希望老马利说谎的侥幸中他迎来了第一个幽灵——“过去的圣诞节”。
第一个幽灵:那是我们无从记起的快乐过去
鬼魂马利退场,午夜一点的钟声敲响,名为“过去的圣诞节”幽灵登场。
这个幽灵有着孩子的身体和老人般的白发,最特别的是在头顶处散发着强烈的光芒。它将史克鲁吉带回了他已经记不起的过去时光:
在这段时光中,史克鲁吉看见了内向孤单却向往童话的孩子史克鲁吉、欢呼雀跃期待回家过圣诞节的少年史克鲁吉以及心存感恩在圣诞节仍认真工作的青年史克鲁吉,史克鲁吉从不断时间段的自己身上看到了“千百种他早已忘记的想法、期望、喜乐和牵挂”,这段名为过去的时光中有着他曾经无比珍视的亲情与爱情,但又是什么,让史克鲁吉变成了现在自私自利的模样?
史克鲁吉曾经的未婚妻在与他分手时说的一段话给出了答案:
“你太害怕这个世界了,……你把所有其他的希望,全部融入到追求财富上,不要因为贫穷而遭人耻笑。我眼看着你高贵的志向一个接一个坠落,直到赚钱这件事完全占据了你的心思。”
由于幼时对贫穷的恐惧太深,青年史克鲁吉早早便意识到“人生最艰难的莫过于贫穷”,从小因为贫穷遭受到的歧视让他痛苦不堪,已经变成了他的梦魇,看到这里我是心疼他的,幼时的经历往往对一个人的影响极其重要,当别的小孩呼朋引伴驾着雪橇去过圣诞节,而自己却只能在破旧的屋子中想象童话场景时,仇贫的种子已经悄悄在这个小孩的心中种下。
随着在成长过程中遭遇贫富差距的次数不断增多,加之无人疏导,史克鲁吉渐渐走上了弯路,一心钻进了钱眼中,为此不惜抛弃亲情、爱情,深爱他的未婚妻在与他告别时一语成谶:
“……你很快就会把这段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仿佛及时从一个无利可图的梦境中醒过来一语,并且满心欢喜。愿你在你所选择的生活中过得开心。”
对金钱的向往本身并没有错,大多数人都是心中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才有奋斗的动力。史克鲁吉之所以会走到今天举目无亲的地步,是其内心已将金钱妖魔化,形成执念,金钱的诞生本身是为了方便及改善人们的生活,但对贫穷的恐惧让史克鲁吉活成了金钱的奴隶,就像西方传说中的恶龙,守着成堆的金银珠宝却毫无用处,用言语行动伤害着至亲的人,到最后只剩下冷冰冰的金钱以及一身罪孽。
从过去回来后,史克鲁吉的被金钱腐蚀的内心有了一丝松动,记起过去的美好时光让他流下眼泪,却仍嘴硬地说是“一颗痘痘”,并用熄灯帽将幽灵头顶象征着美好过去的光芒熄灭,正如我们处理旧时回忆一般,幽灵离去,史克鲁吉还是那个臣服于金钱脚下的奴仆。
第二个幽灵:现世的幸福不能由金钱来进行绝对衡量
打铁须趁热,第二个幽灵——“现在的圣诞节”登场。
暗含着人们总会自发奔向现在的意味,不像第一个幽灵需要自己登门,第二个幽灵静静地呆在另一个房间,等待史克鲁吉自己寻来。
这是一个同样愉快和蔼的幽灵,它带史克鲁吉去见识了穷人们是怎么过圣诞节的。
整个城市都在为这一天做足了准备,街边商店丰盛的水果物资、面包工坊的人来人往、拮据家庭主妇衣服上闪闪发亮的缎带……无不在欢迎圣诞的到来。
在第二个幽灵的带领下,史克鲁吉见到了他以前从未留心过的欢乐景象,并对他熟悉的穷人们以及他的外甥玩的游戏充满兴味。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在他人眼中的看法:一个惹人讨厌的可怜家伙。
虽然厌恶他平时的自私与冷漠,但在圣诞节这一天,史克鲁吉的办事员一家和外甥一家,仍然真诚地祝福他“圣诞快乐”。在不知不觉中,史克鲁吉的心情变得轻松又愉快,以往不屑于这些“虚伪”招呼的他居然产生了感谢他们的念头。
人性的温暖与善良进一步动摇了史克鲁吉那颗冷漠的心,人性有善有恶,有那些让小史克鲁吉曾经伤痛的不堪人们,也有散发着人性的闪光点、愿意接纳他的善良人们,只是他总是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一点,对温暖的人们视而不见,只相信不会背叛他的金钱。
所幸,老马利的努力没有白费,意识到快乐程度与金钱数量并不一定成正比后,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以往以金钱为尊的观念并不一定正确。钱不一定越多越幸福,现世的幸福,应该在亲人的温暖和祝福中,不能拿金钱来衡量。
但幼时的贫穷烙印太深,此刻的史克鲁吉并没有完全地被点化。
第三个幽灵:阴郁的未来是前来示警的鸣笛
第二个幽灵刚走,代表“未来的圣诞节”的第三个幽灵疾风一般到来:它裹着漆黑长袍,只露出一双手为史克鲁吉指示方向,沉郁而神秘。
在第三个幽灵的指示下,史克鲁吉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孤独地死在住所里,床帐、衣服、靴子、毯子……几乎所有能卖钱的东西都被人搜刮一空,只剩下一条破烂的床单,盖在他那“遭人洗劫、被人遗弃、无人守护、无人哭泣也无人照顾”的尸体上。
这是史克鲁吉最受震撼的一幕,死亡的气息从未那么近地靠近他,再加上死后的凄凉景象更让他心头惶惶,那颗被金钱冰封住的心开始大幅度觉醒,他向幽灵哀求、祈祷,求它让自己回到现实,祈祷自己的命运能够反转变好,在这样的祈求下,幽灵逐渐消失,变成一根床柱。
他醒来,发现今天还是圣诞节,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经历过三个幽灵后,觉醒的史克鲁吉早已不是原来自私、贪婪、敛财无度的史克鲁吉,他已经明白了生活的意义,也决定用自己拥有的财富为他人带来快乐:他给拮据的办事员一家匿名买了一只巨大的火鸡、给办事员涨工资、向之前拒绝的慈善机构捐了一大笔钱、对每一个都友好而热情地打招呼……
从书中的描写中我看见,此刻的他已经与幼时的执念和解,在为他人带来快乐的同时,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我欣慰于史克鲁吉能在最后迷途知返,拯救了自己的同时,也给他人带来了快乐,哪怕没有一个幸福满足的童年,但将拥有一个温暖的晚年。
《圣诞颂歌》的现实意义
狄更新是个伟大的作家,在故事中将一个人的一生浓缩到一晚来呈现,现实主义批判色彩与浪漫主义氛围兼具,写作功底不可谓不深厚,对人性的洞察与刻画不可谓不深刻。其在书中深刻探讨了关于金钱的意义:金钱如果只是用来囤积,那它们只是一堆金属纸张,只有真正地用起来并用到实处,金钱才发挥其本身的作用。
三个幽灵分别将过去、现在与未来发生的事情展现在史克鲁吉眼前,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快活的孩子渐渐长成为自私自利的大人,到与幼时和解、重新找回自我,内心经历了惊涛骇浪般的震撼。
反观现实,我们或许都经历过这三个幽灵的洗礼,有过曾经一无所有但无比快活的幼时,也处在对现实焦头烂额对快乐视而不见的现在,同时对未来抱着恐惧与抗拒的心态,颤颤巍巍地在人生路上走着,哪怕已经拥有很多却不再感到快乐。
人类在幼时经历过的痛苦往往需要用一生来救赎,让自己快乐是一种能力,知足常乐是一种途径,而通过帮助别人让别人感到快乐却是一道捷径。
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能够帮助他人,是我们自我实现的需要得到满足的体现,拥有的金钱再多,死守着也不能换来温暖的人心,史克鲁吉就是前车之鉴,不要真的等到失去这种能力,再来后悔莫及。就像书中写道:
“所有这些鬼魂,之所以悲惨,显然是因为它们想要帮助人,却永远丧失了这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