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故事（二十五）

高水平的板斧是什么呢？陆天明慢慢吞吞从厨房端出了两碗西红柿打卤面。他是一边盛面一边后悔，刚才在小张那儿慌手慌脚，现成的饭菜给落在了店里，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看不出来，你还有两把刷子。”李娟笑着接过筷子，挑了一口面。陆天明心里直犯嘀咕——她这是夸啊还是损啊？可也没法儿问，只能也对面坐下来，嘿嘿应着，看她这口面吃得细嚼慢咽。

他也挑了一筷子入口，然后就想掐自己——怎么笨到这地步？这卤也太咸了！

“别吃了，我现在出去现买。”他摁住她筷子，起身去拿外套，“真对不住……我不该逞能……”这歉意里夹杂着窘迫，好些年没有这样丢人的感觉，手忙脚乱要去收拾桌子，叮里当啷筷子全掉在了地上。

他又蹲下去捡，身边也蹲下来一个人，快他一步捡起两双筷子，又重拿了两双过来。

“外头天都黑了，风又大，别折腾了。面汤没倒吧？正好添点热汤，原汤化原食。”她端了两只碗进厨房，“我原来也不大会做饭，要么盐多了，要么把酱油当成醋了，还有什么发面发成死面疙瘩，炸猪油烫着手……多着呢。嗨，其实会做饭也不是什么本事，还不都是生活逼的，家里五口人吃饭，我不做，总不能天天下馆子吧？”

男人会不会做家务，那都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当然，李娟这半辈子也没见过几个真的会做的——大多数男人人是被女人惯出的低能，母亲、妻子，或者别的什么人，包括杨哲青。而陆天明的低能，她隐约也能猜出原因——没有家的人，也就无所谓家务。所以刚才她是带着几分好奇甚至玩味的心态去等待他从厨房里出来。还好，做熟了，可以吃，也算过了及格线。

两碗面，两碗面汤。

她依然吃得有条不紊，一口面，一口汤。耳中是他忐忑的解释。

“我一年有三百天都是在学校食堂吃……晚上，就做个炒饼，下个面条什么的……你说一个人吧，下馆子改善伙食也不太值当的……我今天本来打包了饭菜，给落在店里了……”他觉得自己何其愚蠢而笨拙。

“快吃吧，再说下去面该坨了。”她微笑着抬起头，“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正经下厨了，一个人简单，怎么着都能混过去。我觉得也挺好的，人没那么多负累，轻松多了。”

倒也不是安慰他，实在也是她自己的真实想法。从前为公司，为家，为家里的每个人操心，自己忙碌得一心一意，理所当然。事到如今才发现，一切并不会因为你的忙碌和投入而按照你的想法存在，无论是人还是事，那么放下，也许才是善待自己。

“人跟人之间，也可以不成为负累的。”他听出她话中的疲惫，不知她在她那个曾经的家里发生过什么，可是没关系，去做那个支撑她而不是压垮她的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