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愁

2018.07.15  14:09  周日 晴

弟弟，我在赶回石家庄的出发地——邯郸火车站给你写信。或者说给将来的自己写信。

还未彻底明白自己将写什么，视线就模糊了。这让我想起上午即将离开时坐在爸爸病床旁边的你。你同我去医院看望爸爸，或者说，我来看望爸爸，而你来送别我。

一进入病房，你便坐在躺椅上，你弯腰，用双手来拖着重重低下去的额头。没人看见你的脸。

爷爷问你怎么了，你举眉敷衍没事。奶奶却同临床闲聊时一言拆穿了你：你不开心是因为姐姐要走了。

我懂。我明白的很。昨夜睡前你突然一反常态，一言不发，匆忙催我关灯。黑暗里，你在我的追问下背过身去啜泣，简单解释为感冒。其实我明白的很啊。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的离愁来的如此清澈明白，不带一点含糊，不带一点隐约之感。你不言不语，你隐隐蹙眉，你在黑暗里啜泣。你终于坦言“我不舍得你走。”

我绕过病床，把手放在你肩上，我说不久会回来看你。你抬起眼，眼泪就掉了下来。你用力擦。我重复了去医院的路上给你讲的话“每一次离开，都是为了将来有能力更久的陪伴”。你点头说懂。

爷爷走来让你帮他修理手机，说歌曲听不了了。我知道爷爷自己删掉了歌单，让你转移注意力。所以我和你一起研究这“莫名消失”的歌单。

你不知道我有多珍惜这为我而流的眼泪，可我不希望你流泪。所以我忍住心酸和泪水，希望这一切离愁能慢慢悄然。我不像你那样勇敢，我的离愁不敢说出声。我只敢边笑边大声扬言“时间很快”“还未等想念就可以回来啦”…如今在这离别的车站，我的心说出想你的时候，果然就顾不上体面的酸了鼻子：“我也很舍不得你啊”

我记起你埋头写作业时，你说喜欢我督促你学习的方式。记起你睡前认真的说，以往我走后你的空虚感会持续几周。记起你说希望我以后回家乡工作。你的一字一句那么诚恳，让我不敢面对。因为我终将离开而赶赴我的大学。我走前帮你收拾了房间，帮你把零散的作业收的整整齐齐，帮你把太阳能小夜灯放在太阳下，而现在我还在担心你因做了噩梦而害怕。看，无论给你创造多么舒适的环境我还是会牵挂，所以我将来不愿为了生计奔波，我愿留在你身边。所以我告诉你“每一次离开，都是为了有能力更久的陪伴”。

临走，我在走廊转角同病床上的父亲挥手，希望他照顾好自己，便赶往母亲的工作地与她告别。她坚持让我吃过午饭再走，她怪我将白球鞋染了污渍却尚未清理，随后她蹲下身为我清理。你知道吗？这又让我记起母亲日夜操劳的种种场景和父亲的新伤旧伤的痕迹，以及爷爷奶奶日渐苍老的面容。你和我都该为此更认真的努力，有一天能成为他们的依靠，为他们遮风挡雨，才好说一句“值得”。

弟弟，你瞧，我们有如此温馨如此团结的一个家，每个人都在努力把它变得更美，彼此相亲相爱，我们很幸福。这种幸福一直在，所以你要快乐，你也要自信。你不断的说起为明年的中考而担忧，其实你不必如此，你很优秀。我不是在安慰你，这句话也并非一种鼓励的手段，而是你真的称得上优秀。我实在不明白是什么带来的压力让你总是自我质疑，但你一定要记得你曾解出一道数学题，而那题我和爷爷都未曾有解。你会比我优秀。你一定会比我优秀。你说那有难度，而我要告诉你：越有难度的挑战越有价值。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我乘坐的火车上熙熙攘攘，你独自回家一定如你表述的那般寂寞。但你要抬头，微笑。你并不孤单，你知道的，无论多远，我们都在牵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