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半的十一月

图片出自网络

文/沙叶儿

——读林珊《十一月的第一首诗》札记

山河忽晚,人间已秋。

而十一月,也忽已过半。在即将来临的大雪覆盖大地之前,我需要在一棵柿子树下凝眸一次,确定奔跑在原野的小鹿已经回到了母亲的身边,正跪卧在她的身前亲昵。

红澄澄的柿子,闪着夕阳的光泽。让我想起邻居家的阿婆,那个善良、精明、能干的阿婆,那个在春天里忽然瘦成一片叶子的阿婆。今天中午回老宅,阿公说,阿婆已经一周多没有正常进食了,每天只吃半碗粥,也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走动了,终于可以像他期盼的那样,时时都能看着她。他沙哑着嗓子说着这些时,眼里闪过一道浑浊的光,锃亮地切割了正午泛白的日光。

挂在干枯的枝头的柿子,饱满得欲将扯裂自己的柿子,熟透的柿子。阿婆也已熟透了,那个曾经塞给我半篮子土鸡蛋的阿婆,那个常常笑着对我说家长里短的阿婆,那个年轻时做过大队会计的阿婆。那个,在流逝的光阴里把风霜酿成了糖浆的阿婆。熟透的阿婆,在冬天,要把自己变成一片落在柿子树下的叶子,变成尘土了。

转身离开时,柿子树下又多了两枚坠落的柿子。路边的枯草在风声里又伏低了一些,唯一的一朵矢车菊俯身摇摆了一下,站起来时有点顽皮地笑,像极了小鹿额心的那一朵。在即将来临的风雪里,它也会落下去吧,也可能在风雪到来之前。它落下去时,不会有谁留意草丛又瘦了多少,柿子树下的叶子又多了几片。

我坐在地板上,手指飞在键盘上,为了换取生活必须的碎银几两。而此时,晚饭的香气还未散尽,韭菜盒子的香、清蒸百花鱼的香、蛋花汤的香、水果的香……它们有些眷恋又有些急切地向窗外飘去,散在十一月的晚风里。

这让我想起来,在晚风中我曾见过一对母女。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坐在轮椅里,枣红色的围巾衬着黑色的羽绒服,布满皱纹的脸依然白皙。她的女儿有着和她一样白皙的面庞,微倾着身子推着轮椅缓缓向前走着,深咖色羊绒大衣让她显得愈加修长,卷发随着步伐和一阵阵的风在肩上起伏。她们在交谈着什么,我能看见浮上她们嘴角的笑意。

一个小女孩跑了过去,淡黄色的小棉袄,仿若十一月的黄昏里最明艳的色彩,红彤彤的糖葫芦在举着它的小手里有点笨重地摇晃着。她一边跑,一边在顶端最大的山楂果上咬了一口,身后的男人追在她身后高声喊着:“大闺女,慢点,慢点呀!”追到她身边,用早已张开的手臂抱起她,快步走过了路口。比这对母女更早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但其实,我也不能断定她们的关系,她们是我心里的母女吧。

“满天星斗在叶片的缝隙里回旋奔涌/那么多的路人,有的默不作声 /那么多的路人,有的已经得到了 ———幸福的微微馈赠 ”。

灯火一盏接一盏亮起,关于十一月的讯息一闪一闪明灭。小姐姐买了新车,表姐的孩子考试又进步了,大舅妈的亲戚因烫伤住进了医院,同事的外婆一周前离世了……更多的讯息在晚风里荡来荡去,快乐的,哀伤的,喜忧参半的。而那些紧紧关着的玻璃窗里,还有更多消息等着传递或正在传递。当它们涌进初冬的风里,迅速散开时,会留下什么痕迹呢?

小几上的盘子里,两枚肥胖的柿子紧挨着,像好消息与坏消息紧挨着,像生活的馈赠,涩着,甜着,甜着,涩着。

2020年11月16日/读诗札记

你可能感兴趣的:(走过一半的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