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24

无论世间万物任何生灵,都说母爱伟大。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看见过数不清的生命诞生的过程,也做了很多文字回忆。只是和卵生动物相比,描写哺乳动物(包括自己的孩子)的出生过程,多少有些血腥,也有些令人难为情,现场感的冲击震撼,确实巨大,只是不可示人。

        比如说,以前每次老母猪,山羊,猫啊狗的分娩的时候,母亲都像防贼一样,把我赶得远远的;看我还是鬼鬼祟祟的不肯离开,就会大骂我是小流氓。

        其实,我只是好奇而已。

      所以,没有更多机会的情况下,我就喜欢追着鸡跑,盯着鸡看。

    如果有一天,你无意间发现,某只平时只要一下完蛋就立即飞出鸡窝,满世界“咯咯哒,咯咯咯咯哒”四处炫耀叫嚣的老母鸡,突然连着两三天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眼神迷离茶饭不思,动辄喜欢匍匐于地,不怎么活泼甚至傻乎乎的时候,你就得意识到,她想当妈妈,准备孵小鸡了。

    这个时候,你面临两个选择。

    如果暂时不想要小鸡,那么你可以使一些手段,让她断了这次做母亲的念头:在乡人眼里,老是想当鸡她妈的母鸡,不是一只好母鸡。所以十次有八次要做阻挠;一年有一窝小鸡就够了。

      那就是一个斗智斗勇的过程。比如,在初级阶段,看见母鸡慵懒地趴着不动,我们就不停地撵赶抽打,逼着她清醒活泼起来。如果效果不好,那么可以把她抱到河边,然后向河中央用力扔出去。当她惊慌失措奋力扑翅,好不容易游上岸的时候,她也许就不怎么想当妈了。如果遇上那种极其顽固的“老痴婆子”,我们将使出最后的绝招:在她的尾部羽毛上扎一块红布,她跑到哪里红布抖动到哪里,随时随地让它产生魂飞魄散精神崩溃的错觉,目的就是让她彻底清醒。

    当然了,如果这招还不管用的话,那也只能由它去了。为当妈妈而百折不挠时,人类也无可奈何,举手投降。

      这个时候,主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村上头收蛋去~~而且是雌雄鸡共圈养的人家去收。试想,如果一个鸡圈里都是清一色的娘子军,那么蛋再多,也出不来生命。这是自然规律。

    据说一只大点儿或者能力强一点儿的母鸡,一次能孵蛋30个;小母鸡则孵23个。差不多的鸡蛋收回来后,女主人会找出一个稻箩,湿布擦拭干净;草垛里抽出几把稻草,除去边叶后闸刀剁碎并均匀撒在稻箩里,然后铺上一块锅盖大小的圆形草席,草席越软越好越光滑越好;把一个个鸡蛋放在草席上,围成一圈,最后把母鸡抱过来,轻轻地放在稻箩里。这个时候,母鸡乖巧的不得了。

    孵小鸡工作,正式开始;而这一过程,历时得整整21天。

    在这21天里,母鸡吃的苦头,那不是一般的少。

    首先,她得几乎始终保持一种凌空匍匐的姿势。即她并不是一屁股坐实,而是腿部弯曲呈半蹲翅膀半亮呈包裹状~~胸部,腹部,前臀部,翅膀下,都是鸡蛋入怀;她要把体温均匀地传递给每一个鸡蛋,但又生怕挤压着他们。

    她饿都要饿昏了。孵蛋的这段时间里,母鸡一天只吃一顿,而且时间相对固定。每天的某一时刻,主人会端过来一盆稻谷和一盆清水放在稻箩旁边,呼唤母鸡用餐。这时候她会站起来,出来啄谷喝水,赶紧借机拍拍翅膀伸伸懒腰。知道为啥是喂稻谷而不是大米吗?那是因为稻谷不易消化而耐饥,同时无需频繁排泄,而且拉出来的屎干硬,不像吃了大米最终形成的排泄物很湿软,既浪费时间又容易弄脏自己和身下的鸡蛋。

    她的嘴同样要付出多少艰辛。手心手背都是肉。必须保证身下的二三十个鸡蛋,都能均匀享受母爱的滋润。除了适度调整身体方向外,给鸡蛋换位置、转角度,就主要是靠嘴了,想象一下该有多大的工作量了吧;同时也能理解为啥席子越软越好了吧。

  在孵了3天后,鸡蛋里就隐约会出现一丝丝棉线一样的血丝;当然,这鸡蛋如果确有生命迹象的话。

    最终确定是否有生命,可以在第七天的时候进行验证。

  到了那天晚上,我们把灯关了,左手拿大电筒,右手持鸡蛋,用电筒对着鸡蛋的一端,从鸡蛋的另一头观察。如果鸡蛋是黑乎乎的,那么就是有小生命啦;反之,如果一片透明,那就是一枚废蛋,摆明了不是受精卵嘛。直接扔了。当然这时这个废蛋还可食用,虽然已经有点散黄;再过两天就不能吃了(自从有了黑影子之后,我恨不得天天拿着电筒去看,反正母鸡很温顺,而且不怎么会对小生命有伤害了;不过另外一个话题,想不通每次到南京出差,一出张府园地铁口就那么多人在吃那个叫啥的,比我还残忍)。

    到了第十五日,比较有意思了。

    为了帮助小鸡们更好地成长,主要是观察鸡蛋里的小生命们活力怎样,这一天,我会端上一盆温水,把母鸡抱开后,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鸡蛋放进水里,然后就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突然间,水面上泛起一阵极其轻微的涟漪,赶紧确定是哪个鸡蛋在调皮;还没看清呢,又是一圈水波袭来。越来越多越看越兴奋,这儿那儿那儿这儿的。

    自此以后,每天这样操作几次。到第十八日,哇,那鸡蛋晃得,个个好像公园里玩水上皮球的小孩子一样,滚来滚去颠三倒四,没个消停。随手从水里取出一个放在耳边,隐隐也听得叽叽的叫声。

    倒数第二天,我就开始激动。因为总有几个急着投胎的小生命,会和我不期而遇。一个平时闹得最欢的家伙,这时好像反而不那么粗鲁而是很有规律了。动能动得,静也能静。只是,就在你眨眼的时候,蛋壳上怎么多了一条小裂缝?不一会儿,裂缝越拉越长,中间部位变成一个小窟窿,然后,裂缝又长了一些,粗了一些;最后,“啪”的一声,蛋壳裂为两半,一只湿漉漉的小鸡,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这家伙,躺在里面,先用小嘴啄破附近蛋壳,在感觉差不多了的时候,全身发力双腿一蹬,便出来啦!

    一天之内,所有的兄弟姐妹,就都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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