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为你

       “ 闺女，关注北京移动微信，有活动送我520兆流量 ” ——

       这周五我考四门，收到这条微信的时候，是周四下午，我一天里忙忙叨叨忘记给家里发消息，正在教室里算不出来一道破题，焦头烂额和自己生气（此处单押，应该加个“yo~”）。看到这条，我拿起手机，试了一下发现还挺麻烦，三两下解决不了问题，随手回了一句“明天弄来得及吗 我没时间”，我爸赶紧：“行行行，就那么一说，”。这个逗号我没有写错，不管换没换手机，俺爹打字总是会莫名其妙多一个逗号出来，这样一来倒是正好把文字手动转换成语音——那种小心翼翼怕惹我生气的、着急忙慌要讨我欢心的语气跨过亚欧大陆，顺着飘忽的信号，冲破屏幕到我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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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和爸爸的关系不是那种传统式的父亲和女儿的关系：比起那种威严的领路人的父亲形象或者沉默的大山般的父爱等诸多刻板印象，与其说我爸是严父、是大山，不如说他有点怕我。自小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在我是非观还没有形成的时候，我一度认为“妈妈就是对的，爸爸就是错的。”结果不仅在爸妈吵架的时候我站在我妈那头，就连平时生活里也总爱挑爸爸的刺，摆张臭脸，就连家里其他人都问：“小妞子怎么对她爸那样啊？”

       第一次当爸爸的你当时一定很不解、很委屈吧！我也很不理解，一直不理解，久到如今我对爸爸的态度已成习惯，久到我们父女二人就在我对爸爸指手画脚、爸爸对我小心翼翼的互换角色里由着时间的惯性度过了二十二年。就算我的是非观慢慢形成，能够辨别对错，我和爸爸的相处模式却已经根深蒂固，再难改变了。说来也怪，那么别扭的一个丫头片子、那样一个总也捋不顺毛的女儿，到底有什么好可爱的地方，我死活想不明白，却总是能让他在看到我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足足让他笑了二十二年，也足足让他忍让了我二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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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对我的照顾我从来都觉得无比自然，等到长大了之后才慢慢发觉。我小时候发高烧是爸爸在我身边守夜，我妈呼呼大睡；睡不着叫人陪，是爸爸最有耐心，我最爱喊他陪我睡觉，因为我睡不着的时候可以随便吵他，他也不会生气；忘了从几岁开始，我爸就会在我睡前给我捏捏脚，有时还说着“我今天又在广播里听到捏某某地方会对身体好，以后要多坚持给我闺女揉脚”，说以后我上大学了，干脆搬个小板凳每天去宿舍里找我捏捏脚算了；我十几年上学的日子里，每天六点多迷迷糊糊起来床，总是被我爸做的早饭香醒的：每天变着花样不重复，有时甚至还会有汤。我那时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吃饭还要挑三拣四的，饺子不吃速冻的，水果蔬菜太冰的话吃不下……直到和朋友们聊天才慢慢知道原来大家的早饭都是三餐里最随便的一顿。等到我出来念书，独居的时候被我爸惯出的早餐胃迫使我每天早起给自己做早饭，就算是七点多才起床、“很辛苦的”做最简单的早饭也能让我明白“早上被早餐香醒”是多么幸运的极致体验——不好意思，这个体验，我拥有了十几年。因为我是他的女儿，他愿意为我耐心陪伴、清晨起床，十几年如一日。

       可我还是很喜欢欺负他。在我一通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批评指责下，我爸总是点点头，涨红的脸说着好好好、行行行，然后笑嘻嘻的看看我。他有个特点，喜欢在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的时候不厌其烦地问话，对所有细节刨根究底，属于自己的权益每一分都要拿到：不管是卖东西的商贩、看病的医生、在银行、在餐厅……我和妈妈的性格都是不太擅长和生人打交道，宁可自己吃点亏也要省去那份讨价还价的麻烦，我们统一战线，把我爹的这种行为称作“小家子气”，总是嗤之以鼻的嫌他墨迹，但身体却很诚实，总是在需要的时候把手上的客服电话塞给我爸，把跑腿咨询、把和人打交道的事交给他……这甩锅的习惯把我惯的直到十几岁才开始学着和生人周旋应对。我想这也是爸爸的一种能力吧？他其实有能力咄咄逼人，只是因为是我，面对我的喋喋不休，他愿意为我照单全收。

       可我还是喜欢欺负他，因为这世界上最能受得了我的气的人就是我爸爸。我嫌弃他在家做事的时候总要用手机开很大音量放着电台节目，他悻悻然戴上耳机，我又去教育他总是带耳机对耳朵不好……我出国之后自己在家做事无聊，头一次无意识打开手机跳到电台开了外放那一刻我突然惊讶，我也做了和他一样的事，做了自己一项百般嫌弃的事。我才懂干活的时候是真的会无聊，闷的时候是真的需要调剂。我总是想我会比爸爸更厉害，所以不用听他的意见，总觉得他除了顺着我之外，不会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不会成为我的依靠。直到我大学失了个恋，听我妈劝了又劝，听朋友安慰了又安慰，自己哭了又哭，一直都没用——不知道怎么的，某天从来都只是旁听席上的MVP的我爸偶尔发了言，说了什么我都忘记了，只记得我突然发觉他真的是这世界上我最可以依赖的男人，最能保护我的那个守护神。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做我的后盾，只是他愿意承受我任性的直言直语。不管我怎么说话随便，我爸爸他总是笑嘻嘻的，看我时候眼里的爱意一望而知。也许是因为这样，才让我有了胡闹的胆气，有着刁蛮的资本，才让我有了内心里那份永远被爱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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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冬天，年关将至，我不记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倒是前一天的印象更加深刻：天气很冷很冷，我们一块儿去打了羽毛球，我运动的酣畅淋漓；运动过后又饿了，去饱餐了一顿，我吃的美滋滋：那是多快乐的一天呐！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第二天，我人生第一次穿着睡衣在街上疯跑，披头散发出现在了医院急诊，在一间小小的简单的心电图室里见到了等待手术的爸爸。医生指着某张图指指点点的和我说了很多我没听进去的话，只听懂了“危险“这个中心思想。那年春节我爸住院，家里人左劝右劝也没劝动我回老家过年，我宁愿年三十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因为家离他住的医院很近，想着就算不能去陪床，也希望时时刻刻都能离他近一点；我害怕的时候会喜欢用学东西来保护自己，我就努力学了很多东西，才知道原来那天之前的低温、剧烈运动和暴饮暴食都是爸爸发病的诱因；本来连搭桥和支架都分不清的我慢慢了解了很多相关的知识，希望这样就可以保护我爸爸。可就算是那天，在那间小小的心电图室里，我看着他惨白的脸，除了机械性的按着医生交到我手里的一个供氧小球之外，我说不出一句关心的话，我做不出一点关切的举动——我早已不会以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儿的方式和他相处。

       记得某次父母吵架吵得很凶，他们吵了什么我根本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在战争的中场休息间我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的滚出来，妈妈在一边生气，爸爸看见我立刻抓住我的手，赶紧和我说：“小妞子对不起啊，对不起啊宝贝儿。”记忆里有很多这样的片段，父母吵架本是每个家庭的必备节目，我都渐渐淡忘，只有这样的片段，这样的语气深刻在我记忆里，每想起一次心就猛地一疼——哪有什么爸爸对不起我的道理。他愿意为我做那么多事，而自我感觉良好的我从小到大唯一愿意为他做的事，就是反过来把自己的道理讲给他听，想尽一切力教他做那个做可靠的丈夫，最强大的爸爸。但那时的我太小了，父亲和女儿尴尬的身份关系让我没法把握好相处和沟通的尺度，话说出来总是变得刺耳，事做出来总是会伤人心，但他笑眯眯的一一收下——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道理，一直以来我愿意为你做的太少了，这句话该是我说给你。

       我出国之后，每次视频我妈一旦走开剩下我和我爸，尴尬二字就溢出屏幕。可能是因为我们与众不同的相处方式本就不合逻辑，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之间的关系慢慢在回到正轨和多年的习惯中摇摆不定，以至于我越发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处理我们的关系。最后我还是会选择去习惯性的嫌弃他的吃零食、没运动之类的小毛病，还是会去絮絮叨叨教育他要吃不加工的坚果、要早睡、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他还是会笑着接受，满口答应，直到我的说教没词了，两个人就开始乖乖的闭嘴等我妈妈回来接上话茬。可是他就算不说什么话，看着我的眼神里毫无掩饰的喜悦，还是会给我那份被爱的踏实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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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晚上我复习完，赶紧先拿起手机给他领流量。认真看了才明白，这是移动新出的父亲节的流量优惠活动。满满一个页面都是父亲节相关的促销和优惠，我爸爸让我参与的那个活动规则是我可以给任意一个手机号赠送520兆流量。我看着觉得好笑，这不是随便谁都可以送给他吗，还非要火急火燎的喊我去送。可能是怕我忘记了父亲节？怎么会，我一直在想父亲节做点什么好呢；可能是因为我那天一直没有发消息给家里？也不是，报平安的话随便一条消息就可以了，何必非要这么麻烦。送好流量我就上床睡了，殊不知移动给我爸发送流量到账的通知有延迟，那时我这里的时间已过午夜，早上起来我就看到了爸爸午夜发来的叫我早点睡的催促。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心里湿漉漉的，这个可爱的男人明明可以跟随便一个人索要流量，但偏偏要煞有介事的喊声闺女发给我，因为这是庆祝父亲节的流量活动，而全世界只有我这个丫头片子有资格给他庆祝父亲节，我想他看到这个活动、想到可以发送给我的那个瞬间应该会觉得幸福吧——我也觉得很幸福，能成为着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名正言顺送给他流量的人，那个听他说“今天咱不去幼儿园了，爸爸带你去公园”、让他帮我穿上羽绒服、抱上自行车后座的小屁孩，那个随便抱怨一句累了就能听他说“站着别动，等我去接你”的幸运的姑娘。

     也许每个人与父母的相处都是塑造个人性格和世界观的重要影响因素，与父亲之间的博弈更是成长中无可回避、形影相随的一条线索。而当我慢慢有能力脱离当下，反观我和爸爸的关系，我渐渐明白没有什么所谓正确和错误的关系，没有什么理所应当的相处模式。哪会有“如何做父亲母亲”、“如何做儿子女儿”的标准答案？我的爸爸在成为我的爸爸以前，也是一个普通的人，普通的大男孩。二十年前初为人父的他也在慢慢学习，我们的性格决定了我们的相处角色，而时间的慢慢流逝摸索出了我们在对方面前最恰当的样子，我该庆幸，正是他对我刁蛮的宽容，给了我永远被宠爱的底气。我虽然面对他说不出温柔的话、也做不到自然的去做窝心的事，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愿意给他送流量，还愿意听他讲不好笑的笑话，还愿意离他时时刻刻都很近，愿意慢慢去做我能做的一切的事、只要我爸爸可以无忧无虑、开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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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我妈在父亲节前一天视频的时候还在问我：“父亲节给你爸买什么礼物啦？” 生怕我忘了似的。（我猜我送了礼物写了文章给我妈，我妈在我爸面前就会有一种优等生考了好成绩但是还不好意思在差生面前得瑟的别扭之情：））我爸还赶紧说着，“不是送流量了吗，送流量就行了”，早早给自己找好没收到礼物的台阶下。

       可真有趣啊！希望他俩不要幼稚的比较字数哈哈哈！好久没写东西，发出来的两篇也都是写爸妈的，因为礼物这事吧，确实不好意思——要钱没有要字一打，毕竟我是啃老族，羊毛出在羊身上~~~

       可真像一篇北京移动的软文啊！有工作人员看到的话广告费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