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称为中国文学史上最可爱的女人,鲁迅如是说:“虽非西施面目,且前齿微露,我却觉得是中国最美人。”
他,被称为中国文学史上最深情的男人,待妻子始终如一,比中国文学史中塑造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更为深情真实。
有诗云“刘樊眷侣世原稀,瞥眼封花又各飞。赢得红闺传好句,“秋深人瘦菊花肥”。”写的便是陈芸和沈复恩爱却未能白头的一生。
妻子陈芸去世后,沈复将他们从一见倾心,相识相知到举案齐眉,睹物思人的日常,写进了一本名为《浮生六记》的书里。
一百四十年来,不止一位学者赞誉这本书为“晚清小红楼梦”,“如果说《红楼梦》是一种繁华过后的凄凉,《浮生六记》则是一种布衣文人的日常哀矜,与普通世人更为切心。这文字之切心,是人世间最难得的真。”
1.初见倾心 缔结婚约
沈复幼年与金沙于氏订亲,对方八岁夭折,后来娶了舅舅家的女儿陈芸为妻。
芸天生灵秀聪明,学说话时给她读《琵琶行》很快就可以背诵。四岁父亲去世,家道中落,一贫如洗,长大后靠刺绣织染养活母亲与弟弟,并供弟弟上学。
后来偶然从书筐中翻到了《琵琶行》,逐字辨认,开始识字。刺绣闲暇又学会了写诗,写出“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这样的佳句。
芸是一位能赚钱养家,深谙孝悌之义,又不局限于闺阁之中,好学上进,知书达理,爱好诗文的女子,超出了当时一般女子的格局,可与现代很多优秀的女子比肩。
沈复13岁时随母亲回娘家,与芸相处融洽,并读到了她的诗作,心心念念难以忘怀,告母曰“若为儿择妇,非淑姐不娶”。
与君初相见,犹如故人归,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恋上了温婉柔媚又颇具才华的表姐,立下非卿不娶的誓言;
如诗的少女情怀,第一次有人细细品读,自己的文学才华,第一次有人欣赏,风度翩翩的少年从此就住进了芸的心里,一住就是一生。
母亲也喜爱她的柔和温顺,便脱下金戒指给她,为二人定下了婚约。这似乎过于儿戏,在那个时代,一般男方若是想求取哪家女子都是要先请媒婆上门提亲的,一是显示尊重和重视,二来也避免求婚被拒的尴尬。
母亲脱下金戒指给芸,就定了亲,总觉得有失隆重,想来是因为两家是很亲近的,也看出二人彼此有情,更重要的是彼时男方境优渥,对于一贫如洗的芸家来说,是高攀了一门好亲事,料定对方不会拒绝。
母亲这般随意和笃定的态度,也为之后芸因为一点事情失欢与翁婆,父亲就写了休书要逐她出门埋下了伏笔。
2.再见痴心 碗粥定终身
同年冬天,芸的堂姐出嫁,沈复随母亲前去。在衣着鲜艳,热热闹闹的人群中,他的眼中唯芸一人。
她衣着淡雅,穿一双自己绣制的精巧新鞋,“身形秀美,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两只眼睛顾盼神飞”,缠绵娇美的仪态令她的未婚夫婿心动不已。
夜半三更,送亲返回,他腹中饥饿,芸悄悄悄悄牵起他的衣袖来到自己闺房,拿出了藏好的热粥小菜。虽然因为堂兄的捣乱,这碗粥并未吃到,但从这碗粥开始,他们相濡以沫,相聚一生。
此次相见,他见到了芸与笔墨之外的另一种聪慧,她不是只知风花雪月而不晓柴米油盐的女文青,她懂得生活热爱生活,会为自己绣漂亮的鞋子,细心体贴,会在他饥饿时端出一碗备好的粥。
芸是位有生活智慧的女子,在他们婚后的日子里,她对长辈恭敬有礼,对晚辈仆从和睦轻柔,行事调理清晰,毫无过失。当他们遭遇变故,生活困顿之时,她能化腐朽为神奇,用自己的巧思妙手让生活充满情趣。
3.新婚燕尔 情谊更胜从前
初为人妇的芸总是寡言少语,别人与她说话多以微笑应之。她虽不喜说话,却喜欢听丈夫高谈阔论,沈复便设法调动她的兴致“就像用细草撩拨蟋蟀一样耐心”,渐渐芸也话多了起来。
因担心婆婆说新娘子懒惰,她每日阳光临窗便起身穿衣。沈复很欣赏她的作为,便陪她一同早起。自此两人耳鬓厮磨,如影随形,彼此的爱恋之深,非言语所能表达。
此后夫妇二人一起生活的二十三年,都如梁鸿孟光一样,相敬相爱,且时间越久感情越深。即使在家中相逢偶遇,都要握着对方的手问“去哪里呢?”
我们总挂在嘴边又总不得其真义的仪式感,并非是由鲜花巧克力烛光晚餐才能赋予的,告别时的吻,见面时的拥抱,说话时看着对方的眼睛,出门时握着对方的手,简单的动作有了岁月的加持和洗礼,便有了仪式感。
有时芸与别人一起聊天,见到丈夫过来,定要起身侧坐,挪出位置来二人并肩而坐,时间久了,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习惯如此了。
夫妻之道的真谛尽在二人相处之中了,你投之以桃,我便报之以李,你敬我爱我,我便疼你惜你,从不将对方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也从不因任何人任何事而忽视对方的存在。
4.清贫生活 乐在其中
芸因帮父亲纳妾之事失去了婆婆的欢心,后又被小叔诬陷,翁婆要求沈复休妻。沈复苦苦求情,最后陪芸一起离开了家,客居友人家中。
在那个“孝”字大过天的封建时代,敢于违背父母之命,维护自己妻子的男人寥寥无几,更何况,离开父母的庇护,没有稳定收入,就意味着要过清贫困苦的日子。
但是为了与爱人相守,他还是冒着不孝之大不韪,放弃了舒适的生活,陪芸一起面对这次风波,不管前路如何,都不会放开彼此的手。
虽客居在外,家中起居,服饰,饮食,器皿都被芸打理的省俭而雅洁,丈夫的帽子领袜,都是她亲手所做的。
丈夫常呼朋引伴,相聚饮酒畅谈,即使生活拮据,她也从未抱怨,还会用极少的花费做出美味不俗的菜肴来招待客人。
知道丈夫喜欢喝点小酒,又不喜欢很多菜点,芸便为他设计了梅花盒,六只两寸大小的白瓷深碟子,漆上灰漆,放在盒子里摆成梅花的样子,用来装下酒菜,小巧雅致,也不会浪费。
夏天荷花初开的时候,用小纱囊包上茶叶,晚上放在待开的花苞中,第二天早上花开时再取出来,用雨水冲泡,香韵绝妙。
虽只有布衣之暖,淡饭粗茶,却有高朋满座,一室和睦,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世间有一种的女子,不管身处什么样的境地,都能把生活过得活色生香。她们不会因生活安逸而放纵自己,也不会因生活困顿而放弃自己,她们不妥协,不将就,始终坚持自己内心的追求。
5. 天人永隔 痛失所爱
芸曾想帮丈夫纳一青楼女子为妾,后来却被有权势的人夺去,心郁难结诱发了血疾,加之后来生活坎坷,困顿飘零,病了八年,终难维续。
丈夫想要再请医生为她诊治,芸阻止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而丈夫为了帮她治病已经四处举债。
此生丈夫对她百般体恤,不离不弃,得知己如他,有夫婿如此,她已无憾了。哀哀惜别,香魂永逝,她丢下了她最爱的丈夫,他失去了他最爱的妻子。
此后余生,再好的风景没有了她在身边,也都黯然失色,再醇的美酒没有了她的对饮,入口也都化作了苦涩的泪。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芸去世后,沈复自号”梅逸”,取“妻梅子鹤”之意,以示不再续娶的决心。
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芸能得到丈夫的倾心相待,一生除她之外再未娶妻,她是幸运的。但这幸运却是必然的,因为她是那样可爱的女子啊。
学者费如明说“芸的可爱恐怕不在于其母性,也不在于其女儿性,而在于其独有的妻性。“妻性”一词,乃是包融了温婉、柔媚、秀丽、和顺的特点。
这也是沈复之所以乐享其中的夫妇日常生活与思想情趣的底蕴,有这样可爱的女子相知相伴,又何尝不是沈复的幸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