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 你我都在大山深处 大山深处只是荒凉一片
我不知如此苍莽的山野中何以生出如此美好的你 不算白来
我是个公务员 那时正好 要经历的痛在山洪里全都涮一遍
你是村尾老七的大女儿 是未染世的 未被摘折的莲
我的职责是扶贫 是振兴教育 那时的我很积极 仿佛忘记来由
我总是给你书看 教你练好字 听音乐 看电影 甚至是不成文的写作
有一天 夜空明净地像海 海里的帆舟是明烁的星
躺在草垛上 我问你的梦想 你认真地望着星空 说想过得舒服
想不在这么穷那么苦 想父母安享晚年 想弟弟娶个漂亮媳妇
我拍拍你的肩 说这些都可以 你问我 可不可以去城市里
你说你要当明星 唱歌亦好 跳舞尚可 演戏也罢 就像天上那些
你为提到过写作 我微微地笑 看北斗七子最北的星 是火光吧 “好”
我陪你说服了父母 告别了弟弟和村长 我陪你去了县城 车站 就到这里
你问我的去路 我说留在这里 你有些失落 我笑着揉你头发 解释
我帮你照顾好家里人 你照顾好自己 城市呐 终究是不比山里
我是从城市里来的 我怎会不知道 这照顾有多少含义 多艰难 是人心
你去时的背影很美 就像她离开的样子 胆怯到决绝 一直很安静
我把同学的信息给你 让你去帝都找她 她帮你 也许可行
她是个正在上升期的导演 你是未雕琢的美玉 刚好 彼此相惜
我进了县城汇报工作情况 县长说他该下来了 我说再等等 我没成绩
理发店的王姨和我熟络 她问我的近况 我看着镜子有些难过
我说要搞个项目 要脱贫 要扶智 可是好难 有些事 好难
两年后 名望已积 我帮到了许多人 你在的那个村已大都富足 衣食无忧
荒山的春天也应有绿意 我们去种树 阿木说他想你 可你没回来
那天他们可开心 在电视里看见了你 你穿着我快要陌生的礼服 化了妆
我看的也有点入迷 摸鼻子笑 然后去研究数据 桌上放着你的照
娱乐新闻上处处是你新晋花旦的快送 你出现在各种场合 大大方方
到处想要爆你黑料挖你背景的人 你泰然应对 也没有半句“秦姐姐”
我感到欣慰却有些失落 我失了眠 跑到山路上和牛聊天 看星月
领导视察 县长对我很满意 上级更是 要我争取把这个村镇做好
发展成示范点 我知道时机到了 可我竟有些迟疑 像是迷路的人
我害怕 村里办了小学 镇上建了中学 人不多 条件不算太好
但总算希望来了 只是没想到 她也来了 那些记忆都回来了
我问她怎么来这 这不是她的路 没必要 待不惯的 早点回去
她也温柔地回应说是要服务社会 支教育人 我理财 她教书
好像那时候 互诉理想 但我们始终只是知己 不复从前
从前的路很长 但早丢了方向 既然走到尽头 就再无法回首
不知从何时起总想见你 我翻开相册 那穿白裙子的十八岁的你
电视里都是你的电影即将上映的宣传 你站在人群正中央
旁边是我那个同学 她似笑非笑 声名 财富 好似成功都在预期
一个月后 她约我去看电影 我也要去县里作最后一次汇报
县长笑得释然 他说我接任总要好过那个人 那个人是他的儿子
我在门后看到他 他在房间里和县长夫人吵架 东西被砸了一地
我和她坐在影院里 付钱时 售票员说这两天来看这电影的都是情侣 难得姐妹
“要不就给你们算情侣票的价格吧” 我摇头 她却笑得灿烂 “好”
“我们已经结束了” “只是买票而已” 况且她 不喜欢女人 再不会喜欢了
我哑言 电影开始了 是你主演的那部 讲的是民国时期古典的爱情
你是没落士族的千金小姐 他是国民党的小队长 新旧矛盾 恩怨相阻
你牺牲了 组织了大家族的家破人亡 最后他也用死去寻你 无人知晓
她在笑 她问这像不像我与她之间的故事 她笑得有点苦又有点疼
她说如果再选择一次也还是如此 逃不过的 爱上再离开 一场台风过境
我都明白 所以从来没有愤恨和指责 人活着 便身不由己
她抵在我肩头 从低声抽泣到嚎啕大哭 她突然像个孩子
不同于所有我认识的她 如此狼狈 让人心疼又不安 夕阳落山
终于我们都释然了 其实彼此明白 缘分刚好 实属不易
又两个月 我回村里视察 新栽培的人和三年前的我一样 都是希望
你终于要回家 衣锦还乡 你给我打电话 却是她接的
你马上挂了电话 我也是在阿木那知道你要回来 再无联系
听说你回来的前几天还运了许多东西进山 书籍电脑云云不尽
他们都在等你 你身后尽紧着一个男人 很帅 最近的绯闻对象
同学曾告诉我 他人品并不很好想要太多 你们没有关系 以后也不会
你看众人偏有看到我 你问阿木 阿木说 你问婉姐姐
见到她时 纳闷的你才明白 是那个问“你找谁”的女人 你哂然一笑
她摇头说误会了“我们是朋友,只会是朋友” 她说 我在山上
你没说话 男人问你要不要走 你撇下他没有回头 说 这里是你的家
那男人被镇长引导到镇上做采访 你忙着把家中里外都打扫一遍
下午开始下雨 雨下得极大 傍晚婉叫不好 便往山上赶 急着来寻我
阿木说山上在修旅馆 要开发旅游 在修场地 挖土可能会滑坡
你也往外跑 直直跑到开着高压钠灯的山腰 夜里山路 坎坷多阻
你看到昏迷的我在林子的尽头 土又黏又重 你跑过来像跑了半辈子
醒来时 你趴在床沿 卸了妆的你很干净 我抚你额头 有些烫手
把你抱上床 换衣服去给你煮姜汤驱寒 傻姑娘找人不记得带伞
煮好汤喂你喝 你迷糊地嘟哝说难喝 扯着我袖子 说演戏好累
你钻进我怀里 说那些勾心斗角太吓人 说那个男演员总是厚脸皮烦人
你蹭来蹭去让我怀疑你喝的不是汤 是酒 久违这样的你 煞是可爱
你说你希望的事都做到了 就差向漂亮姐姐告白 我心下一惊十分诧异
你反过来抱住我说“县长姐姐,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你笑得花枝乱颤
我小心守护的莲开花了 我摸你的头“好啊”只要家里人同意 就在一起
你真跑过去和老七说 老七吓得摔了他最心爱的杯子 不管是不是玩笑
他根本没有生气 只是还在惊恐和惶惑 女人怎么喜欢女人 自顾自念叨
三天至三个月后 就这样平静地在一起了 就马上又要分开
你又要开始应付那些个牛鬼蛇神 而我也有了新的挑战
攻坚攻坚 其艰难言 隔壁那个镇上的人不信任我们 改革频频停滞不前
可老长的儿子倒是很受欢迎 我有些烦躁 去理发 说着烦恼
王姨告诉我不要着急 要让人改变哪能简单 像这千丝万缕的头发
“你要观察他们本来的模样” 于是我挨家挨户上门拜访 询问 交流
看到了问题与之前大不相同的贫穷 传统和消耗 很快 还是想到了办法
再次把具体的方案介绍给镇长和村长们 终于通过 计划开始稳步实施
中间几次打电话给你 你的声音清晰也总是疲倦 而我无法分担
我去市里开会 他们一听 这女人还真能做点事情 给我记功也窃窃私语
女人呐 为什么从政野心太大 年纪轻轻 坏了规矩不过是暂得风头
最近你和那个男人的绯闻越传越烈 甚至有一些圈内人撕破了脸皮
你在电话里问我 信不信你 我停顿 “给我一个不相信你的理由”
那晚你说了好多遍“我爱你” 你不知道我在这边哭的有多难看“我也爱你”
也许是想到了往事和她 也许是回忆起我们还在星空下聊天的日子
第二天公司公开你们的恋情 拥抱亲吻甚是亲密 你说“可真够恶心”
你们又合作 拍了一部刑侦片 你是个证人 目睹自己的爱人死去
于是你搜集证据 和凶手对峙 最终在警官的帮助下 将他绳之以法
警官说他喜欢你 一样的山野一片草地 一样的白裙和夜空
而你却锁着眉 说 一生只向往一首歌一支舞一个背影 一束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