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鸡蛋
一天下课,有小朋友跟我打报告说,阿武抢他的东西吃。小孩子嘴馋很正常,可馋到抢他人的东西吃就要好好管一管了。我说:“把他叫来。”
一说完,小朋友们一溜烟的跑了找人去了。一会儿,胖胖的阿武被几个“飞毛腿”簇拥着打包似的送到了我的面前,小朋友找人那才叫一个快。
我问:“你为什么抢别人的东西吃?你早上没有吃饭吗?”
不像一般的小孩子在老师面前怕怕的,这个阿武就是胆大,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反而一副委屈的表情,眼睛里仿佛有哀怨,有无奈,他幽幽地说:“我没吃,我妈妈没有烧饭吃,我好饿——”,“还特地将饿”字拖得长长地。
喔,原来是没有吃早饭,怪不得,我心想。
坐我对面的李老师是他双胞胎大哥阿文的老师,李老师说:“你饿怎么不叫你妈妈给你做早饭?”
阿武说:“我早上叫阿文起来,他不起来。”
李老师说:“你叫阿文有什么用,要叫你妈妈起来。”
阿武说:“我爸爸妈妈躺在床上聊天,他们不起来。”
难道是起床迟了来不及吃早餐吗?我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真是可怜的孩子,一大中午怎么过啊,我和李老师立刻同情心泛滥了。李老师的桌子上刚好有个煮熟的鸡蛋,当我们问话的时候,阿武不时地拿眼睛瞟了瞟李老师的鸡蛋,李老师很会意地把鸡蛋给了阿武,阿武接到鸡蛋,说声“谢谢”,马上毫不客气的剥壳,吃蛋,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我和李老师都笑了起来,仿佛体会到了雪中送炭助人为乐的快乐。
阿武吃完了蛋,还把手上的蛋黄拿到嘴里舔了一下,吃了个干干净净,真是个小孩子,我笑着问:“你现在还饿吗?”
阿武的神色依旧如常,他说:“嗯,好像不饿了!”
我说:“去吧,下次一定要叫妈妈买早饭吃。”
就这样,阿武抢东西吃不但没有挨批评,反而获赠一个鸡蛋。我和李老师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放学时,我看到了一个妇女骑着电动车停在校门外,胖胖的阿文爬上后座,稍微瘦一点的阿武钻到前面的踏板上站着。两兄弟都一般的白的,胖胖的,他们的妈妈也不瘦,一辆电动车显得体积很庞大,非常引人注目。
我走过去,对他们的妈妈说:“你孩子早上没吃早饭呢?”
没想到何妈妈说:“吃啦,他们都吃了一个大饼,一根火腿肠,喝了一杯豆浆。”
哇,吃的这么饱,还说自己没有吃饭,演技太强了,台词功底真深厚,连草稿都不用打,我这个老师都要甘拜下风了,阿武,我记住你了,以后我会对你“特别专注”的。
和小狐狸的交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几天后,阿武又闯祸了,两兄弟在玩的时候,老二把哥哥班的女生推倒在了地上,那个女生言之凿凿地说是阿武做的坏事,于是他又光荣地被我请进了办公室。“审讯”开始——
“你为什么推同学?你不知道那样很危险吗? ”
“我没有推他。”
“你没有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那么多小朋友,为什么没有说是别人推的?就说是你推的呢?小朋友要诚实,不能撒谎!”
知道我已经认定他了,阿武的脸上现出一副愁苦的表情,他左右晃动着手臂,仰着脸带着哭腔分辩道:“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推她。”话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歇斯底里。
一直在旁的李老师说:“你是不是想耍赖?”
阿武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说掉就掉了下来,他哽咽着喊道:“我没有。”
好一个男版“窦娥”,我又被他的愁容打动了,我寻思着娃都逼哭了,万一冤枉错了人怎么办呢?一想到上次的教训,他的演技,他不需要排练的台词,我说:“这样吧,你好好回忆一下,刚才你到底有没有推同学?等你想清楚了你就可以到教室去了。”
我让阿武坐在我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一会儿他的眼泪就干了,“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接着我给他讲了那个著名的“狼来了”的故事,我说一个小朋友要是撒一次谎,以后就永远没有人相信他了,他上次就欺骗了老师,再不改老师永远都不会相信他,要他好好地考虑一下。
阿武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好像陷入了沉思。
在晾了他几分钟后,我叫他站了起来,第二次“交锋”又开始了,又一轮绕口令上演了:
“你推同学没有?”
“我没有。”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这回换我要歇斯底里了,真把我气疯了,本来以为“软禁”阿武几分钟,可以造成一点心理压力,让他软化,认错,没想到倒让他养精蓄锐,愈挫愈勇了。
哼,你个6岁的小毛孩,今天我要是收拾不了你,这个班主任我不当了,又被逼上梁山了,我急火攻心,发誓要拿下这个滑头,一时间我提高声调,重重的,不假思索地蹦出一句话: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推他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人看见?”
大概当时我的脸色非常难看,声音很凶,阿武有点怕了,脑子来不及拐弯,乖乖地说了一句:“我推他的时候没有人看见。”
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坑,几轮审讯把人弄晕了,阿武一个不留神,乖乖地跳到坑里了。这下子不打自招,自己乖乖地承认了事实。
时机已到,火候已经成熟了,我趁热打铁:
“你不是说你没有推她吗?怎么又承认啦?”
阿武终于沉默了,两眼傻傻地看着我,不再狡辩不再流泪了。
沉默就是默认‘。
“你自己去跟那个同学道歉,再撒谎没有人喜欢你。”
“喔。”阿武老老实实的出去了。
内急
一天,办公室的女同事跟我说,有个双胞胎跑到女厕所去上厕所了,就不知道是老大还是老二。我一听,直冒冷汗,心想幸亏我不在里面,一定是玩忘了,然后内急慌不择路。
刚好我在走廊碰到阿文,我说:“阿文,听说你今天跑到女厕所去了?”
阿文一脸诧异:“啊?我没有啊!”
阿文比他那个滑头的弟弟单纯多了。我马上就明白了,做出荒唐事的肯定是老二了。
一会儿我又碰到了阿武,鉴于经验,我改变了问话的方式,再不来单刀直入了。
我故意说:“阿武,今天有人看到你在女厕所上厕所呢,好丑啊!”
阿武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作出一副一休思考问题的样子,用一只手给头挠挠痒,然后说:“嗯?我思考一下喔,忘了。”
我笑了,并没有将他点破。即使耍赖狡黠如阿武,即使是一个小男孩也是要有面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