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海棠花和雨

1

晦暗不明的天色,晨光好像埋藏在层层厚云之下难以透露出半分,带着轻微雾气的风微凉,九月中旬之后居然就开始降下了温度,十月初有些人已经穿上了外套。时雨坐在酒店侧门的台阶上,正对着一条河,靠河岸的水里有个人造喷泉,说是喷泉还太华丽了,就是一个会喷水的简陋机器,不好看,时雨也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

桥上偶尔有打着车灯路过的车辆,透过雾气看到昏黄的光,时雨觉得自己迷迷瞪瞪的。时雨被安排在了江北拍摄,内容是一场草坪婚礼,原本十点到场就行,奈何走的那条路因为有马拉松活动被封了,录影的器材,摄影箱只能用车送到。于是就有了凌晨四点起床,六点还未到就到了江北现场,现在坐在地上一边“望河兴叹”一边打瞌睡。

后来在淡淡的晨曦中,时雨也终于入了场。客人没有这么早到,新人应该还在路上,时雨绕着布置的场地转了好几圈,白纱飘扬、粉色花艺、原木装饰,透明竹节倚,还有一只白色麋鹿半隐藏在一片绿色之间,带着仙气,像误入了森林。时雨对着场布拍摄了许多照片,婚礼入场的地方装饰了很多不规则的拱门,凌乱着却很有美感。时雨举着器材对准了入场口,粉色便盈满了镜头,还在对焦距的时候,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的身影便入了视野,白皙手腕上带着一只旧手表。时雨按下了快门,阳光还明晃晃的在东边守着,西边浅蓝的天色已经暗下,伴随而来几点豆大的雨。时雨觉得自己没有睡好,眼睛干涉的厉害,有些红,有些想掉眼泪,却堪堪的绽开一个笑容。

时雨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阿炎,至少不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2

和阿炎有关的记忆都是带着湿气的,蒙蒙烟雨铺天盖地,还夹杂着海棠花的香气。阿炎轻浮却又耀眼,像是那平白无故生长出的一树梨花,生生的盖过了满枝头海棠的风情。

那时候学校作为暂用考试的场地,时雨莫名的被朋友叫上蹚了一次帮忙监考的浑水。五月的雨季细细绵绵的,许些外校的人撑伞而来,带着湿漉漉的气息。在满满当当的人海中寻找号码的时雨开始有些着急,小声叨念着自己的数字,阿炎的手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白皙修长的手指,手腕上带着表,抬头时看到碎了星光的眼睛,和醉了春风的笑意。五月的风已经带了暖意,穿堂而过时静默在两个人对视的眼睛里,走的时候好像漏了一缕在时雨的心里。

后来时雨梦到过五月的雨,自己站在走廊上看各种颜色的雨伞路过,印象里看不到伞下的人影,只听到经过时候踩在地上溅起的轻微的水声。然后一双白皙的手穿过晦暗的天,连绵的雨向自己伸来,手主人的面容从没有看清,只记得一身洁白,路边海棠花树长得高,伸出一个枝条开在手主人身后。

时雨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容开始发热,局促的倒退了一步,低下头小声的说了句谢谢便错身而过了。后来时雨脑袋懵懵的听完了监考需要注意的事项,心不在焉的走进考场。

监考结束之后,时雨在讲台上收拾试卷,喧闹的人声渐渐远去,飘忽不定的心情让自己的动作越发的缓慢。窗外的雨势变大,其他人都走了之后顺势关掉了教室的灯,天色便随着大雨显得更加昏暗,等时雨全部收拾好,四周除了雨声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声音,静悄悄的带着孤寂。时雨拿着东西,抬头看见教室尾端站着一个男生,他只是单单的站在那里,细风钻进了衣袖,从下摆处又溜了出来,吹起了白色上衣的一角。男生转过头来,嘴角扬着笑意,声音好像是开春时候融化的冰,一点一点滴在水上,干净又清亮。

“时雨?黄梅时节家家雨?”

时雨怔怔的看着,半响之后也展开了笑容。教室后面的黑板上贴着这次考试监考人员的名单。时雨没有回答,招了一下手,说了句“走了。”

3

阿炎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出现在时雨的世界里,像穿过团如棉絮,卷如波涛的层云漏出来的细碎阳光,由远及近一路铺洒而来,最终染到时雨的眼前,点亮了那双平静的眼睛。

喜欢忽然觉醒,带了声音,从心脏里响起,跳跃到舌尖,还加了绵延不绝的尾音。

时雨还来不及想法子去接近阿炎,阿炎到是率先大张旗鼓的有了动静。

时雨住在三楼,靠着阳台的位置,外面的雨声刚好一声一声都下在她的耳朵里。时雨开着电脑,却在手机上忙碌地和朋友聊着,辗转要了阿炎的联系方式,朋友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阿炎是一个怎样轻浮不靠谱的人,时雨却盯着添加的界面发呆。阿炎的头像是自己的照片,站在路边,被路灯打亮半张脸的样子,朦朦胧胧的好像那天半回身念她名字的样子。

犹豫半响之后,时雨按下了发送的键,然后就被楼下的动静打乱了这份期待又胆怯的心情。时雨走到阳台上,几点雨被风吹得落在了手背上,有些凉,往下一望便看到阿炎就站在下面,喊着时雨的名字,

“时——雨——,你在不在——”

“时雨时雨,我对你一见钟情。”

室友也跟着出来,极速反应过来起哄,对面和楼下看热闹的人群也发现了正主的出现,开始闹哄哄的看过来,阿炎顺着人群的目光将视线放到了三楼的阳台,时雨顿时红了脸,拿了旁边的雨伞便奔下楼去。

阿炎就笑着站在雨里,看着时雨下楼,一步一步走来,撑开伞来到身边,把雨伞举到了他头顶。时雨本想责怪几句这样胡闹的行为,话到喉咙却悄然无息的消失在唇齿之间,只是带着阿炎离开了众多探究的视线,走到无人的小道边,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放松下来。转头看到阿炎似笑非笑的容颜,不知所措的紧张情绪又陡然攀升,索性又转过头去也不言语。

“我昨天一夜都没有睡好,还以为是自己游戏打多了脑子迷糊了呢。可是闭上眼睛就看到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的女生,我就知道我完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告诉她,我对她一见钟情,念念无法忘。”

“然后我就照着女生宿舍开始一栋一栋喊过来,感觉自己都等不及去找人打听你了。”

“时雨时雨,我……”

时雨转过来冲他灿然一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上面是申请添加他为好友的界面。阿炎愣着看了好久,旁边海棠树上被风吹下的花瓣撒了几朵在伞面上,落了几朵在地面上,还有几朵掉在了他的心上。

他慢慢地慢慢地笑开来,眼睛里带着满满的欢喜,

“那你……会用什么样的开场白和我说话呢?”

“emmmm……同学,你有丢水卡吗?”

“没有呀”

“不,你丢了。”时雨看着满含笑意的眼睛,肯定的对阿炎说。

阿炎紧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对对,我丢了。”

4

后来的阿炎总是笑意盈盈坐在时雨楼下花坛的边沿上等她,海棠花落了许些,阿炎抬头看花,时雨看他,几片花瓣轻轻地飘在了他的眼睛上,那样的阿炎太过好看,双手撑在身后,脚边是繁花。被粉色包裹住的少年,和五月的海棠花,和五月的雨,就这样积满了时雨的记忆。

有次阿炎转过来,递给了时雨一袋樱桃,樱桃的红从透明的袋子里露出来,明明他什么话都没有说,那绛红色就成了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凝成了无比美好的画面。

和阿炎有关的记忆总是细细碎碎的,小的不值一提,可又清清楚楚的,总是叫人疼。

像是那葡萄味道的裙子。

阿炎喜欢说话,看过来的眼睛总是溶满了月光,他接过伞柄的时候还在讲着他那些趣事,顺手递给了时雨一罐饮料,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的走到了电影院。时雨已经不记得那时候看的是一场什么样的故事,可是却一直记得那瓶冒出葡萄味道的汽水,洒了一身,葡萄味也沾满了裙子。阿炎拿着纸巾帮忙擦着,然后突兀的拉过时雨的手闻了闻,笑着说:“葡萄味的手,和我一样”,说完之后轻轻的在手背上亲了一下。时雨缩回了手,觉得手背的温度一下子升高,无措到不知所云:“啊哈,有些热”。然后阿炎用手给时雨扇着风,风里带着轻微的葡萄味,甜的。

后来的冬天,下了一场冷得彻骨的大雨,时雨被困在屋檐下,进了后面的小店铺买了一支巧克力味的冰淇淋。时雨裹着臃肿的大衣,一边看雨一边咬着冰淇淋,冻到舌尖发麻,甜味弥漫在口腔,时雨总觉得不够,不够的,还不如当时电影院里一阵手风。

又像是那温柔的嗓音,带着手温的表带,还有带着酒气的吻。

阿炎是一个耀眼的人,每次在人群中,时雨都能第一眼发现。阿炎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唱的是一首情歌,歌词每个字都能入了她的心,像住了一只猫咪在撒娇在打滚在挠痒痒,轻柔的温暖的。以及那不经意看过来的眼神,时雨隔着距离看他,像浑身被金色的光笼罩了,有些暖,到最后,时雨才知道,还有些远。

散场之后,阿炎单单陪着时雨走了一圈又一圈,欲言又止的模样,时雨不明所以,等着他的下文。最后阿炎没有再和时雨并肩而行,反而拦住了她,把头放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问她“你怎么从来不说爱我呢”,时雨哑然失笑,想拉开他说话。他却忽然吻了时雨,带着酒气的吻,很轻,像被羽毛挠了一下。时雨并没有感知到什么,眼泪却先一步掉了下来,吓到了阿炎。阿炎手足无措的擦着她的眼泪,泄气般说着对不起,然后看着发愣的她,叹口气说“那我先回去了,你别伤心,我不是故意的”。时雨反应过来拉住了欲走的阿炎的衣角,他不动也不说话,时雨上前一点,从身后拥抱了他,拥抱了僵直身体的阿炎,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就被他回身拥入了怀。

那天,阿炎把自己一直带着的手表送给了时雨,带着他手温的表带扣住了她的手腕,也锁死了她的心。

阿炎对于时雨,是那雨里沸反盈天宣之于口的热烈。

时雨对于阿炎,是那夜里辗转反侧犹豫未决的寂静。

5

多年未见的人穿过那重重凌乱的花门走来,他低头调整着手腕上的表带,表情严肃着没有笑,原来他也是会紧张的啊。时雨最终无法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近来,默默的退到一旁,转而去找了同事,将相机给了对方让他继续拍摄。

很多事情都以为自己是可以忘却的,至少后来的每一天过起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日常,也没有痛不欲生,也没有撕心裂肺。只是不是知道为什么,再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容的时候,像堆积在阁楼上积了灰的旧物,在乏善可陈的黄昏,伴着绵绵不绝的钟声,被一阵晚风吹开了窗,那些过去就在晚霞里不甘心般又鲜活的出现在眼前,带着那时候的颜色、味道和触感,一寸一寸蚕食着时雨的心。

阿炎热烈的喜欢像是那让夜空明亮的烟花,真的灿烂到让人一生难忘,也真的如烟花那般短暂。

时雨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走到了头。

也许像那抬头一眼的一见钟情一样,阿炎的喜欢从来都是热烈而轻薄的,他可能会遇到下一个一眼万年的人,也还会上演那雨中大声表白的戏码。

后来时雨看到阿炎身边坐着另一个女生,拿着他的手机,轻佻的问他,我可以删掉这些我不喜欢的人吗,阿炎的笑容还是那样好看,一如对着她一样,他说着当然可以啊。时雨低头给阿炎发消息,果然只看到了感叹号,时雨继续给他打电话,女生很自然的接了起来,时雨要和阿炎说话,阿炎也只是冷淡的回应着。

时雨挂掉电话,转身走了,将快要化掉的冰淇淋丢进了垃圾桶。她觉得心里有点酸,像是吃了一整只柠檬一般,他就那么认真的坐在那里玩游戏,那么灿烂的笑容给了身边人,那么敷衍的语气给了时雨。

时雨走的时候下了大雨,好像那天初见一样,只是那海棠花已经落干净了呀。

后面很长的时间里,时雨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阿炎就像是那个春末她做的一个梦,陡然的出现,又陡然的消失,什么都没有交代,无疾而终。

6

日子过得好快,暑气还缠着冰可乐,无尽的明夏就被一阵凉风所取代,蝉鸣远去。还来不及消化的深秋,转眼窗户结上了霜花,袅袅白雾在呼吸间。熟悉的方寸之地,冷意与微光交替,枝头的绿意就收到了邮寄来的春日阳光。

来年春季海棠花再次覆盖了整个校园,时雨有时候侧目一看,满眼满眼的花团锦簇。又过了一段时间,雨季就跟着来了,滴滴答答的落在花上,细细绵绵的下得不够敞亮。也可能和天气无关。

傍晚时候时雨下了楼,刚刚还绵密的细雨忽然就停了,春末的雨总是这样,有时落,有时急,有时停。空气潮湿,带着朦朦胧胧的雾,时雨眼前弥漫着水汽,可那个人偏偏就在一片晦暗中脱颖而出。海棠树下熟悉的身影,长身玉立,宛如从花而来,由花而生。身后平白席卷而来一阵风,吹得头发飘到了眼前,带着洗发水的味道,时雨本想假装视而不见,最终还是红了眼眶。阿炎笑的很温柔,声音也很温柔,“时雨,我想你了”。

阿炎一如一年以前,眉眼如画,还是那么好看,也好像比以前还要好看。

这个人啊,说不见就不见,说出现就出现,可是她偏偏没有半点办法。

五一假期前一天,时雨给人代课,阿炎悄悄的从后门溜了进来,赶走了原本坐在时雨身边的男生,自然而然的将头靠在时雨的身上,讲台上的老师好像将眼光放在了他们的身上,时雨尴尬的推起了他,轻声问他:你来干嘛呢。那像沉睡了一弯湖水的眼睛无辜的看向她,然后指了指窗外的雨,“我来给你送伞”。时雨没有再说什么,阿炎又补了一句“我等会去坐车回家,要一个星期见不到你了”。时雨嗯了一声,不懂他为什么讲这样看起来很舍不得的话,好像分外深情的模样。

一个星期其实很快,阿炎和以往一样也没有出现在消息栏中,到是回来那天,直白的让时雨来接,时雨撑着伞在雨中等他,看到一步一步而来的阿炎还是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还是觉得看不够,就是这么一个人啊,真是叫人无奈。

五月末,那天天气很好,时雨同阿炎走过了很长的路,坐在长椅上歇脚的时候,时雨起身,凑到了阿炎眼前,猝不及防的吻了他,这次是带着海棠花香气的吻,没有那么浓烈的酒味,清淡的很美好。时雨学着阿炎的样子,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声音缥缈又轻柔,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所以我也不打算这么做了。”

“谢谢你啊,和你一起的这段时间很开心。”

“再见了啊,阿炎。”

时雨站起来,冲他笑,然后招了下手,“走了”。一如当初那个教室,对着灰暗天色中回望她的阿炎一样挥了下手。

这次是真的走了。

时雨答辩已经结束,也收拾好行李,当晚就离开了那个呆了四年的地方。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阿炎。

7

新娘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肤白貌美,身着鱼尾婚纱显得更加性感迷人,和阿炎站在铺满花瓣的t台上非常登对,司仪抢眼的声音述说着他们的故事,时雨不曾了解到的一段与她无关的故事。

旁边的河水泛起波折,人为洒下的花瓣和风吹来的花瓣交错着,阿炎好看的还像当初抬头看花的样子,他平静的讲着事先准备好的深情告白,只是中途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刻,目光放在了时雨所在的方向,时雨自嘲的回之一个微笑,也不管是什么缘由。

阿炎的眼睛忽然暗淡下去,接着把台词说完。

后面的话时雨没有再听,那边的热闹早就与她无关,那个人也是,她在河边看着那个人造喷泉,难看的好像自己一样。

等到人走尽的时候,时雨方才返回场地,鲜花铺了满地,一片狼藉。同事转了一圈回来找到她,碎碎念着工作的事项,半响之后递给她一个手表,

“刚刚新郎找你,等了你好久。”

“后面被叫走了,新郎让我把这个给你。”

“你们认识啊?”

“诶,时雨时雨?”同事最终哑了音。

大三的那年,时雨走了好些地方,寻找阿炎差不多款式的手表,只是找到的时候俩个人已经断了联系。第二年告别的时候时雨才来得及把手表塞到他手中,挥手说了再见。

时雨看着还回来的手表发怔。

“时雨时雨,我对你一见钟情。”

“时雨,我想你了。”

阿炎那似碎冰碰壁啷当响的干净声音好像穿过了这多年的时光在耳边回响。她想笑着对同事说没事,可是眼泪堪堪的掉下来。

另:

新娘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肤白貌美,身着鱼尾婚纱显得更加性感迷人,比起新郎,反而和阿炎更加登对。阿炎在旁很安静,整个人柔和了许多,不似多年以前那般明媚,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时雨讶异的往旁边的海报上一看,有些笑自己误会了。

旁边的河水泛起波折,人为洒下的花瓣和风吹来的花瓣交错着,阿炎好看的还像当初抬头看花的样子,伴郎伴娘环节结束之后和众人一样在台下看新人互诉衷肠,只是忽然好想感应到什么一般半回身看向了时雨的方向。

两个人尴尬的视线在空气中碰在一起,半响后各自移开。

整场婚礼结束之后忽然下起了大雨,时雨和同事一边感慨着新人的幸运一边小心的将设备装回了车上,准备启动的时候却被人拦下了。雨里,他撑着伞而来,俯首低头,裤脚已经被雨水溅湿,平静沉默的表情像在求一个心愿。时雨看起来有些熟悉,思考了一会之后想起来,倒是有些像自己。像那些年在心底求取心愿的自己,梦见飞鸟潜入水底,梦见麋鹿在雾中领路,而那潜伏在心底的愿望,却连梦里,都没有实现过。

同事不耐的按了喇叭,可是阿炎都没有动,只是站着,也不说话。

同事又按了几次喇叭之后,时雨终于还是下了车,钻进了阿炎的伞下。这次终于不是五月,没有海棠花却还是有雨。招呼了同事先走,时雨陪他在雨中沉默,街道边的路灯隐藏在茂盛的树叶之中,亮起的时候带着温暖的光,穿过叶的间隙撒在雨水里。

“这些年做了好些梦,”

“昨晚发了高烧,梦见你千里迢迢过来看我一眼。昨夜也下了雨,不知道有没有淋湿你的衣角,”

“今天又见到了你,就在人群里,目光还是和多年前一样,我就知道我又做梦了,”

“反正是梦,我就又来打扰你一次,请别怪我。”

他想伸手触碰时雨,举起的手又放下,手腕上是大三那年时雨寻了许久回的礼,带子已经有些磨损,透着时间的痕迹。

还以为看了上千个日夜的孤寂会让人落寞,可原来行了几百公里只为了走到那个人的身边,妄图给一个拥抱,哪怕是在想象之中。

“阿炎啊……”

时雨的声音淹没在温暖的怀抱中,那个迟到好些年的道歉也就用这些年的寻找补上吧,那个不羁而轻浮,耀眼而随意的少年用把自己变得像时雨一般来怀念当年的遗憾,也足够了吧。

时雨闭上眼,缓缓的伸出手还之以拥抱。

“我们,就重新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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