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草原相对而坐

    阴历年前,我经历了一场悲伤。那种悲伤的情绪控制了我的身心,每天被吞噬着,啮咬着,日子是灰色阴暗的。单位放年假的时候,冠状病毒疫情蔓延的消息传遍了华夏,使得我在悲伤的心绪之上又添了忧愁。


    疫情防控被禁足期间,我住在内蒙古鄂托克前旗一个小镇上。小区临着大草原,我可以每天到草原上去走走,看看,有时会与大草原相对而坐。



    已经有半月的时光了,大草原每天都是艳阳高照,今天也不例外。我坐在大草原上,用玉米的叶子垫着。早就过了立春的节气,可是大草原上却没有一丝春的气息。空气还有些凉,虽然阳光强烈地照着。



    天空湛蓝湛蓝的,天边挂着几朵云彩。我坐着,看远处牧民的屋舍,低矮且简陋,看远处的工厂冒着白烟。屋舍和工厂之外,再无风景,大草原一律的土黄色,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看不见的远方,天地相接,似是海角天涯。


    风一直吹,向着一个方向。它吹得云悠悠地四处飘;吹得工厂烟囱里的白烟冒出来便倒向风的方向,像天上的云柱落了下来;吹得地上的尘土四处飞扬;吹得草原上的沙砾躁动不安;吹得牧民围场护栏的铁皮不停地碰撞;吹得那一群羔羊身上的毛发翩跹起舞。风穿透我厚厚的棉衣,直击肺腑,一种凉,透彻骨髓,就像我还携带着的浓重的悲伤。风还吹着我的长发,我的脸颊,我的脖颈,我的眼睛。眼里有了泪水了,是风的作用?还是内心的悲伤遇着了风的凉?我用手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水,我看见风吹得我四周的蒿草摇摆不定。


    我的后面是一片收割过的玉米地,根部还有几公分的茎仍然留在土地上,我的前面是蒿草,我的右面有一片松林,我的左面有一棵不知名的光秃秃的小树长在杂草之中。此时的大草原看不到一丝生机,满眼的干旱还有苍凉。那干枯的茎,那好像榨干了汁液的藤条,那浓重的褐色,预告着生命曾经经历了多少的痛。根部怎样地向下生长,都找不到生命的源泉;茎怎样地坚挺,都抵挡不住风的肆虐,拦腰折断;羔羊啃食,小鸟叨啄,鼠类也要把洞穴建在它们的脚下。这大草原上所有的生命,风里学会了弯腰,烈日当空忍耐干燥,旷野上忍受寂寞,黑暗来临坚强地迎接。当疼痛洗劫着整个春天的时候,那些固执地站立,投下一片阴影,守候着大地。


    总要有一个月华如水的夜晚吟歌做赋,总要有一个璀璨闪烁的星空昭告美好,总要有一场雨温润生命,总要有一朵花开来宣告春天,总要有一只蝴蝶来做草原的娘子,总要有一场雪将万物覆盖,收容,孕育。那些生命,垂死的生命,之所以坚强勇敢,是因为心里总是充满了希望。希望是一束光,是一盏灯,希望使生命不再留意苦难悲欢,希望使生命不再苛责这个世界,懂得并且原谅而后大大方方融入这个世界;希望使泪水不再苦涩;希望让生命在沉默不语里坚守,在那些坚守里,所有的美好都会不期而至。


因为是旅居,所以我不曾看到过内蒙古大草原上的雪。我曾经用优美的文字记下内蒙古大草原上的风,云,月亮,草还有雨,想必内蒙古大草原上的雪也是很美的,一望无垠,盛大的雪原,天地颜色都是晶莹剔透的白色。我四周的植物,面对雪压霜欺可曾有怨言?它们是否想过要逃离这凄风寒冷的雪原?它们是否会怀念春天?我想,它们是睿智的,不曾有任何的怨怼,它们明白不经历风雨怎见得彩虹?它们会在雪被下歌唱舞蹈,那是生命的源泉,冬天来了,春天不会远。雪原之所以会美,不仅仅在于它的宏大,就像一篇鸿篇巨制,也在于它的色彩,洁白无瑕,更在于它的胸怀,包容万物,使得万物生生不息。


      我与大草原相对而坐,心中突然生出欢喜。我喜欢大草原上的风、花、雪、月,喜欢大草原上的一草一木,喜欢大草原的空阔苍茫,喜欢大草原的博大无疆。



    我与大草原相对而坐,我的内心装满了感慨,悲伤的我纵然从悲伤中逃脱,需要千辛万苦,也是要勇于面对,勇敢地站立起来,就像草原上那棵九死一生却不言弃的树,只要站在那里,就有希望盼到春天,复苏,发芽,开花。生命当中上帝赐予的悲苦纵然如铅般沉重,也还是要扛起来,欢喜前行。


    疫情就快过去了,忧愁如同抽丝样一日日抽去了。


春天在不远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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