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愿再接客的风尘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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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街是出了名的“茶馆街”,街头是一个派出所办事处。

茶馆街的两边是各式各样的茶馆,每家茶馆都有自己的名字,“碧螺春夜”、“夜夜香梦”、“美好时光”等等等。

他们说我是美好时光的头牌,据说我这张脸,在那些男人们中,是出了名的美。

可我时常端坐在镜子面前,盯着我的脸看,我怎么也看不出它美在哪儿,我只觉得那张脸像一副面具,我快忘了自己的真实模样了。

因为是所谓的头牌,所以我的价钱自然就高些。不是每个男人都舍得出钱睡我的。

进入这一行以后,我挣的钱已经足以把我弟弟缴上大学了,我不愿看我妈天天坐在家里哭哭啼啼。

我爸走了,跟一个女人跑了。留下我们娘儿三,孤苦无依。

茶馆街,来钱快,我什么都做过,没有文凭没有技术,哪个工作都不好做。

但我没有告诉我家人,我在茶馆街上班,他们以为我在化妆品店上班,因为我每次回家都是浓妆艳抹的。

我向他们宣布不再接客以后,老板娘疯了,她是要拿提成的,我不接客了,她一个月少了不少钱。

她把我叫到房间,一开始还是小声地问我:“你为什么不接客了?想涨价?”

“不是。”

“那究竟是为什么?”

我骄傲地拿起手机,把阿左的照片给她看。

照片里,阿左坐在房间的窗子边抽烟,两条腿盘着,只穿了一条裤衩,他刚好转头看我笑,我拍下了这张照片。

每次奋战完,阿左都要到窗子边抽一口烟。他说,做完这事的时候,是最容易想通一些事情的时候。

老板娘看了照片,吐了一口唾沫。

“你别跟我说,你要从良了?”

“他已经答应了我,我们要在一起,要结婚,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别忘了,我们的合约还没到期!你别想这么轻易离开!”

老板娘气愤地走开了。

我看着照片,回忆起和阿左相识的那天。

阿左是一个建筑工人,我们这儿,来的最多的也就是建筑工人,他们常年在外,和自己的老婆分开,耐得住寂寞的也就自己解决了生理需求,耐不住的,就来了找我们。

阿左是我接过的建筑工人里面最年轻的,也是最健壮的。

他找到我,说我是那些人心目中的女神。他想看看我长什么样。

我听完这话,差点没笑到一口气顺不过来背过去了。居然会有人把一个风尘女当女神。

那天晚上完事后,我问他:“怎样?看到我的样子,有没有很失望?”

“长得嘛,还可以,技术,差点儿。”他说完以后,自顾自地在床头哈哈大笑。

“看来,你老婆技术不错嘛。”

“喂喂喂,我看起来有这么老吗?居然说我有老婆,我可还是小光棍一个。”

“哈哈哈,可能是太黑了,你的年纪被你的皮肤遮掩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和客人聊得这么轻松,以前,我每送走一个客人,都不希望再次看到他。

这回,我居然心里头动了一个念头,我想着他要是还会来找我就好了。

阿左和我聊了很多,关于他的家乡,他说那里有很高很高的山,坐火车出来的时候,他看着那一座座山,心里觉得特别畅快,他只想离开那座城市。

阿左在那里有女朋友,只不过,当他准备和她结婚时,她被父母安排了相亲,相亲对象是个公务员,有房有车,女朋友同意了,阿左也就离开了。

他没房没车,没工作。他凭什么去跟人家争。阿左跟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抽完了第五根烟。

“我走了,白天还有活要干。”阿左穿起裤子说。

“还来么?”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怎么会这样问,这不是我的风格。

阿左看着我,定了定。

“一般不都是说,大哥,下次再来啊。你这问的,都把我问懵圈了。”

我没说话,就只是浅浅笑着,望着他。

“来来来,你给我打折我就来,哈哈。”

“你来吧,你来免费。”我冲他说。

“为啥?”

“不为啥,你技术好呗。”

“那你等着吧,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阿左跟我玩笑说。

我可没当成玩笑,我居然真的开始盼着他来,想看他健硕的背,想听他讲故事。

他果然没让我等很久,一个星期后,他来了。进房间以后,他从兜里掏出一份煎饼果子。

“喏,你上次说你喜欢吃这玩意儿。刚好来的路上看到了。”

“这么贴心吗?”

“那可不!”

“谁要当你女朋友,那不是要幸福死了。”

“哈哈哈,还好还好。”

我约了他一块洗澡,这依然是破了我的例的。我没办法控制我自己,鬼使神差的,我就这样做了。

帮他擦洗着身子,他的背总是让我产生莫名的安全感。

我是被他抱着到床上去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了一种错觉,我和他不是金钱和肉体的交易,而是一对恋人在恩爱着。

阿左很温柔,比第一次还温柔,他喜欢吻我,吻我的鼻尖、额头,吻我的嘴,他用舌头撬开我的嘴巴,挑逗着我的一切感观。

我似乎从没有这样用心对一个男人,没有牵强,没有劝自己为了钱好好配合,只是跟着身体和内心的欲望在行动着。

阿左并不知道,我内心在暗潮涌动着什么东西。他很卖力,兴许是为了对得起我说的那句技术好吧。

这一次,阿左抽着烟坐在窗子边上,他慢悠悠地说:“轮到你了,该讲讲你的故事了吧。”

我很想把自己内心的委屈释放出去,很想跟他说我很累,但自己却没用的话。

千言万语到嘴里,就只成了淡淡的一句:“我爸跟女人跑了,我妈身体不好,我弟还在读书,所以我出来了,干了很多工作,最后做这行,来钱快,你懂得。”

他听完我的话,把盘着的腿放了下来,烟头在垃圾桶抖了抖。

“你比我还悲惨,我以为你让我来是同情我,你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孩。”

“不,我有手有脚,做这行不值得任何人同情,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听了心疼。”阿左冲我吐了口烟。

我说了句“讨厌”,把枕头扔了过去。

后来,阿左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几次,每次,我们都一起洗澡,擦干净彼此的身子再干活。

我们偶尔会一起躺在床上看电影,但更多时候,我们是在聊天,讲故事。

每次干完事儿,话匣子一打开,两人就停不下来了,漫无目的地聊着,说着工地上扯淡的那些事儿,说着老板娘要我加钱的事儿,我们偶尔也会提到未来,提到梦想。

阿左想要的未来,是不再奔波。我想要的未来,是到另一个城市开一家店,没有人见过我,他们只认识一个全新的我。

上个星期,阿左心事重重地来了,他全程都处于心不在的状态。总感觉他的心里装着什么事。

他气喘吁吁以后,躺在床上,也没有爬起来到窗子边上去抽烟。

“我要走了,工程要结束了。”他突然跟我说。

“嗯。”我听完,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心里突然被戳了一个窟窿。

“可是,我突然舍不得你。”

“什么?”

“我说,我居然舍不得你。想到以后可能见不到你,我就总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为什么?”

“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所以我来找你了,我想知道原因。”

“我只是个风尘女,你不应该舍不得我。”

“我没把你当风尘女,我是说真的,我从来,就没把你当风尘女过。”

他顿了顿,又说:“不对,除去第一次。”

“哈哈哈哈哈,你这人真是的,这么悲伤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开玩笑。”我被他逗笑了。

“在我心目中,你就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孩。”

“可我依然是个风尘女,这是事实。”

“以后可以不是。就像我现在,活在社会最底端,可以后可以不是,你相信我。”

他居然在觉得我嫌弃他。

“喂,我从来没说过你活在什么最底端。”

“那既然我们互相都不嫌弃,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为了彼此,告别这种扯淡的日子。开始新的生活呢?”

“你这话当真?”

“当真!我想跟你结婚,和一个能聊得来的女人结婚,一定是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我冲上去,用力保住他,疯狂地亲吻他的脸。

“我等你,你走的时候,来接我么?”

“来,一定来,不出一个星期,我肯定来接你。”

老板娘自从知道我不接客以后,气愤至极,她在别的女孩子面前毫不客气地嘲笑我,她说我是痴人说梦,从来不会有这么蠢的男人,知道我是做这行的还敢娶。

别的女孩子们都聚在一起打赌,赌阿左会不会来接我,结果没有一个人赌会来。

我等了一个星期,阿左没来。

我又等了一个星期,他还是没来。

老板娘拼命劝我别再傻等了,我等这两个星期,她少赚了多少钱啊。

“他一定会来的,他看起来是多么实诚的一个人。”我对老板娘说。

我没放弃,所以我等来了阿左。

“对不起,工地上有点尾巴没结,拖了一个多星期才弄好。”

我们走了,老板娘虽然还是很气愤,但她选择祝我幸福。

我们去了一座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城市,开了一家小店。

我们现在很幸福,有自己的家,有一份安稳的收入,还有我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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