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到尘埃里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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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的城市，正是下班的晚高峰，照例是拥堵不堪的。我登上了一辆人满为患的公交车，找了个位置站好，塞上耳机，不想再理会车厢内的嘈杂。

最近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前座的男人大概五十多岁，眼神游离，黑黢黢的脸上满是沧桑，头发也显得杂乱，衣服也有些脏。他的举止似乎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一会儿自顾自地嚼着什么，一会儿乜斜着眼睛望向车里的乘客，一会又拿出指甲刀剪指甲，“咔擦咔嚓”的声音着实有些刺耳。

后座的女人有三十岁吧，很胖，衣服破旧脏乱，一副邋遢的样子。她的双眉一直紧锁着，偶尔抬起头看看身旁的乘客，眼神里是不可违逆的敌意。过了不多久，女人用手去挠男人的耳朵，男人便故意把头歪着，压在女人的手上，惹得女人咯咯地笑。

从他们如此亲密的举动，我自然猜得出他们的关系了。这时，女人看到了男人头上的白发，便抽出手仔仔细细地给男人挑白头发，猛不丁地拽掉一根，疼得男人龇牙咧嘴。男人嗔怒地一把抓住女人的手，女人爽朗欢快的笑声回荡在车厢里，引来他人纷纷侧目。俩人就那样嘻嘻哈哈地闹着，全然不顾及他们异样的眼光。

之前，看到一个微信群内的女同胞们在聊天，在吐槽婚姻的种种混沌，在埋怨对方的不解风情，她们的生活风光无限，但大多数夫妻坦言，彼此之间的隔阂已经太深太深，连话都不会说上几句，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公交上的这两个人忘我地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似乎其他一切喧闹都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的衣着、神态已经说明了他们的经济条件很不好，可是这种耳鬓厮磨的柔情蜜意却是那个群里的很多人无福消受的。

对于很多人来说，恋爱时出去吃饭、喝咖啡、看节目似乎都太正常不过了。据我猜测，这些“高大上”的消遣方式对他们而言也会是奢侈的。或许，他们的爱情没有香槟酒，没有玫瑰花，没有钻戒，而且被放在了一个很低很低的位置，甚至低到尘埃里，但他们的心里是欢喜的，愉悦的，而且还从尘埃里开出了花儿。

爱情，有些是美好的，有些是痛苦的，不同的人定然会有不同的感触。我在那些锦衣玉食的人们的抱怨中寻不见一点幸福的味道，我在这两个素朴平凡的人的欢乐里找不到一点忧伤的影子。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度过柴米油盐的日子，这是世间最美丽的童话。这份低到尘埃里的浪漫，便是我今天见到的最美的风景。

是啊，多年后，经历了柴米油盐的琐碎，不曾向往过你侬我侬的甜蜜与温存，看到他们如此情深意切，竟然生出了无比的艳羡。忽然觉得，有一种难言的暖在流动，浸润着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