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蔷薇

陕西铜川耀县寺沟镇，有一条南北走向的河，常常是三季无水，河床就是被风化的乱石头呈现的水泥色，让人看着都口干舌燥。然而河道两边的坡面倒是修得讲究，梯形的斜坡上，每隔一段就有台阶可以上下。下去后就有水泥修了沿道。而斜坡上除了冬季，其余三季均是花花草草接力棒似的填满，从不让坡面寂寞。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春末夏初，河两边坡面全被野蔷薇占领，红的白，由月白而渐红的，各种颜色洒满河谷，阳光下闪着斑斓的光，把五月的心脏毫不迟疑地展示给天空大地。而浓烈的香气如无形的双手拥抱着你不松手，走到哪里都一身香，挣不脱的。走到那里，无缘无故就被这满天满地的繁华热闹所感染，露出开怀的笑——夏天的情怀就是如此粗犷热烈，从不遮遮掩掩，忸怩作态。

这蔷薇花可以连续开二三个月才开始稀疏零落。不过人也不为她可惜，那么轰轰烈烈地活过一回开过一季，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后来朋友带我去照金牧场，那时我所在的寺沟的野蔷薇花期已尽，但照金的蔷薇却开得正欢。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种现象纯粹是地势的高下差异造就的。大家都懂。但遇见了，就如逢故人。感到特别亲切，还请友人帮我跟蔷薇合了个影。

暑假回来，就看到家里用花盆栽了一株蔷薇，放在门前墙角，正在开花，花色浅红月白，也好看。我就觉得奇怪——想是新栽的蔷薇要表现自己，取悦主人，故而开花勤一点吧。

转眼二个过去了，今天回家，想不到我家的蔷薇还有花。这蔷薇竟然开了一个春天一个夏天，竟至于到中秋了，还保持花朵轮流开，坚持每天都有几朵不谢，以填补这个菊花桂花未开的时缺。

我到家第一眼目光，就被开着的蔷薇夺走了：白墙绿叶红花，明媚清爽得不由我不惊艳。人之穿衣配色，都达不到如此的明艳和谐。细看花朵，外层花瓣虽有萎色，泛着苍白憔悴，可内层花瓣却粉红洋红玫红渐深，透出倔强的活力，在中秋的微凉的风中，在绿意苍苍而柔韧的枝条上，兀自摇曳……

我说不出来的感动，为这种花的精神感动，久久赞赏着她：你们说这蔷薇花能象征什么呢？从来只有人赞她漫涣的香——香得可以用捧起来；香得人灵魂出窍……可没从有人把她比作持之以恒不畏时光碾压不忘初心等等的天使，我又怎么能强加给别人这种拔高了的蔷薇花的形象呢！

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们家这株蔷薇与众不同，没有泯然于蔷薇众生中，成为特例了。其实，每个物种都有特别的例外的现象，就像人有天才和白痴一样，都属于罕见的独一个。我们景仰天才平视众生，必也要善待白痴。毕竟都是难得的独一个啊。

比如我，就是白痴。如眼前这株蔷薇，乱了节气或不识季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