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之殇

是日,秋风瑟瑟,天气阴沉暗淡。

当涂江岸,太白一袭白衣,长剑藏于腰间,左手拿着酒壶,面色红晕,踉跄着步伐,边走边歌:“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他的声音惊散了江岸林间的飞鸟,“众鸟高飞尽了吗?”太白停下脚步看着飞鸟说道。

这时,落日的余晖却已洒满了江边,天地间祥和而平静。太白望着西边的晚霞,不觉感慨道:“六十载光阴,真如一梦。平生素负青云志,豪气纵横凌九州。可如今,却都随了这江水,滚滚东去啊!”他就这样,一直凝望着落日,直至它消失于群山之间。此时,西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江水,吹得他衣袖猎猎作响,也吹得满地落叶纷纷起舞。忽然,一片落叶随着这西风飞舞到太白的发丝之上。太白轻轻取下这落叶,然后用力将其抛向空中,看着它随其它落叶一般,飘零在这悲凉的秋风中。“这也是我的命运吗?可落叶尚能归根,而我最后只是一抔黄土罢了,千百年后又有谁会记得我呢?可悲,可悲啊!”太白摇头自嘲道。

当西风慢慢归于平静之时,太白摇摇晃晃,继续向前走去。良久,太白走到江边一颗树下,斜倚树干。望着这一池江水,看着鱼儿嬉戏跳出,心中不免愁绪万千。这时,太白拿起酒壶,想往嘴里送去,可酒壶却像故意躲着他似的,迟迟不肯进入嘴中。试了多次,依旧无果。太白索性将酒壶扔向了江中,边扔边叹道:“连你这酒壶也欺我这白发老翁啊!你可知我是这天上的仙人,不幸落于这凡尘之间,多少达官贵人、王侯将相我都不屑一顾,当初于皇宫之间,高力士脱靴、贵妃捧砚,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恣意纵情啊!如今,一个小小的酒壶都来欺负我,可笑,可笑啊!”话语落毕,太白便颓然坐于地上,却是醉酒寻找周公论道。

梦中,他回顾了自己的这一生,年少时仗剑出巴蜀,乐善好施,快意恩仇。行走于九州河山之间,穿梭于四海胜景之内,逍遥自在,潇洒自如。可中年供奉翰林,这腐朽的官场气却想要磨灭他的豪气,扼杀他的正气,吞噬他的才气,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太白的风华绝代岂是这些凡夫俗子能束缚的住吗?辞官游玩,继续浪迹八荒。到了晚年,千金散尽,归途无期,颠沛流离,诗与酒作伴,醉梦人生。这梦境似真似幻,似虚似实,仿佛亘古就存在那里,只等今日唤醒。

此时,一群鹧鸪飞过,凄厉的叫声惊醒了太白。太白睁开惺忪的睡眼,抬头望去,是皓月当空,群星璀璨,天地间一片皎洁。太白左手撑着地,好容易才站了起来,却依旧醉酒未醒,头晕目眩。他看着眼前的林木,只疑树动要来扶,以手推树曰去。

此时的江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正是湖光秋月两相和。太白蹒跚着步履,跌跌撞撞向江边走去。来到江边,太白低头看着江水,看着水里自己的影子,面容憔悴,神情落寞,眉宇间尽显苍老之态,只有那白衣胜雪,彰显着往日的神采。太白不禁在想: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昔日那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客少年今日却已垂垂老矣,徒有宝剑在身,而无昔时之勇,真是年华易逝,光阴不再,岁月愁杀人啊!太白又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那一轮皓月,此刻银辉熠熠,暗光流转,圣洁无比。蓦然间,太白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鲜衣怒马、纵剑飞扬的岁月。太白不禁自已笑了起来,精神为之一振,强撑着醉体,拔下腰间的宝剑,随着天上的明月慢慢舞动着长剑。

此时的太白,身形随着招式游动,剑气破风,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天地为之久低昂。他衣袂飘飘,沐浴在月华之下,周身流转着亮银,顷刻间让人产生仿佛这般舞剑,他就能乘风归去,踏月而行的感觉。

过了许久,太白停下手中的长剑,望着这如月华一般的江水,看着水中的明月,喃喃道:“水中月,镜中花,皆如梦幻泡影一般。可这浮世三千,四海九州,不亦如此吗?如今的天下,早已不是昔时的天下。这水中月,不正是永恒吗?”

说罢,太白纵身跳入江中,逐月而亡。

公元762年,一代诗仙李白驾鹤西去。

千百年后的今天,后人依旧缅怀这个伟大的诗人,这个“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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