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在加拿大,在我所在市的养老行业里,约有一半从业人员是菲律宾人,他们中的很多人有在台湾、香港,日本、迪拜等多个国家和地区做“菲佣”的工作经历。
据我一个叫麦子的五十岁的菲律宾同事说,她从幼儿园时期开始学英语。在幼儿园里,老师不允许他们说母语,只能说英语,否则就挨打。因为害怕挨打,她在幼儿园的第一年很少开口说话。在菲律宾的学校里,老师用英语授课,学生听不懂的时候才用母语解释一下。
从移民加拿大这个角度来说,他们的工作经历和语言能力是一种优势。菲律宾人较容易通过雇主担保的方式持工签来加拿大,去雇主家里照顾老人或者小孩,报税24个月之后申请绿卡。
他们中的大部分有一个大家庭,兄弟姐妹众多。
说到他们的大家庭,让我想起一件趣事。有一个菲律宾同事,三十来岁,爱说爱笑,很可爱。她告诉我们,她在家里排行第12,在她三、四岁的时候,她二十岁的大姐教唆她说:晚上睡觉要睡在父母中间,否则爸爸妈妈就不爱你了。为了不失去父母的爱,她坚持每天晚上睡在父母中间。有一次,父母想让她睡旁边,她大哭,父母不解,急问为什么,待她道出原因,父母哭笑不得。也许是因为她的坚持,她成为了家中最小的一个。
也因为菲律宾人大都有很多兄弟姐妹,他们不需要过多的考虑照顾父母的问题,可以走出去工作赚钱养家。
他们中的很多人给家里寄钱,给父母、供兄弟姐妹的孩子们读书等。虽然一加币约为四十菲律宾比索,父母每月有一百加币就可以有很好的生活了,但是菲律宾的社保不是很给力,父母一旦患病住院,就可能要很多钱。而且,他们还要照顾自己在加拿大的小家,要供房或者付房租、供孩子们读书等,所以他们总是经济紧张。麦子就曾经在来加拿大十二年后才第一次回家。
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单位没有给我和另外一个菲律宾女孩发工资。她很生气,立刻去主管领导办公室,告诉他们:我等着这些钱付账单呢,若是今天下午不给我,我明天就不来上班了!我不理解她为什么那么急,后来她跟我说,若是明天不支付那些账单,她的账单就会逾期,会被罚款的。
她有三个十岁以下的孩子,夫妻俩都做护理,为了照顾孩子,他们错开上班的班次,一个上早班另外一个就上中班或者夜班,这样就可以总有一个人照顾孩子,而省去了送孩子们去幼儿园的费用。
不需要照顾孩子的人,有很多每天会上两个班,在一个单位工作8小时,再去另外一个单位工作6-8小时,也就是每天工作14-16个小时。我曾经看过一个菲律宾同事的时间表,整个月都满满的,没有一天休息。长期这样下来的结果就是,体力的严重透支,工作质量的难以保证。
举一个例子,有个四十多岁的女同事,从另外一个单位下班后,迟到十多分钟赶了过来,然后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说,累死我了!她一只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下巴用手掌撑着、闭着眼睛听完护士的工作报告,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开始工作,若是遇上不配合的老人,她会很没耐心。
有一次,我和她一起帮一位老人上床睡觉,我准备洗漱用品,她给老人换睡衣,那位老人有点抗拒,不愿意脱衣服,她就拉着脸对那个老人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无 所 谓!然后接着往下扒衣服,而不是耐心的跟老人解释她要做的。
还有一次,有个老人拉了呼叫器,我正好路过那个人的门口,就进去了,但这也是她的负责区域,随后她也进去了。那位老人躺在床上,希望我们给他换尿垫。她瞪着眼睛尖声叫道:Again?这是第三次了!那老人到也没有被她的尖叫吓住,还在嘿嘿的笑。她坚定的说,这是最后一次,没有下次了!像是在开玩笑,但我能感觉到她的脸上的疲惫和心中的不悦。
她往往是利用我们半小时的用餐时间躺沙发上睡一觉,而不是认真的吃一餐。她带的吃的也很简单,面包三明治之类,几分钟了事。想象得到,睡觉都没空,哪还有空用心做饭呢?
菲律宾人也有家庭养老的传统。我曾经问他们,加拿大有这么多菲律宾人,但我却没有在养老院里见过菲律宾老人,为什么呢?他们说,有,但很少。很多人会选择在家养老或者是回国养老。
好几个人跟我说,他们将来要回家,在菲律宾买房置地、养老,这么想的包括孩子出生在加拿大的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然而,我却从心里为他们担心,担心他们等不到梦想实现的那一天身体就已经垮了。
大部分第一代菲律宾移民选择做这个行业。他们普遍认为,这个工作要求的培训时间短,收入不错,工作也不太累。
前几天养老院里来了几个实习生,都是菲律宾人,除去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士之外,其他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男生占五分之二的样子。
我跟其中两个人聊了聊。他们在本市一所私立学校就读此课程,半工半读,早上八点半到下午两点去读书,下午三点到九点或者十一点去工作。
他们很高兴,再有三周的实习就可以毕业了,毕业之后调换了工作,收入就会增加一大截。
菲律宾人的最大特点是踏实、能干,他们干活麻利,不拖泥带水,不怕脏不怕累。比如我的同事麦子,从来都是柔声细语的,对老人特别有耐心,认真的为他们做着自己该做的一切,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对于这种伺候人的活儿,他们没有任何嫌弃和抱怨,也不认为这是一种低人一等的工作。若是本地人问他们“为什么菲律宾人都喜欢做这种工作”,他们却也不乐意听。
也有小部分人很不咋地。他们是老油条,知道如何偷工减料偷奸耍滑,甚至彼此串通如何不让其他同事知道而被投诉。就像是,他们工作在车间里的生产线上,工作对象是物而不是有情感的人,所以,他们不会过多的考虑老人的感受。对他们来说,工作只是一个谋生的手段,完成了工作,不出安全问题就ok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