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空庭春欲晚》续写（一）

第一章：落尽梨花月又西

      储秀宫的宫墙旁，梨花依偎着冰冷而厚实的墙体，随风摇曳，在烛光的映照下暗影浮动，快入冬的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宫内却灯火通明，玄烨从熟睡的琳琅旁缓缓起身，梨花花期未至，依然在深夜的烛光下依稀可见，他的目光久久地落在了纱窗上，进而眼角不觉有些湿润，默念道：“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琳琅最爱的便是这梨花了。”说罢，泪珠滚落，他忍痛轻轻打开紧扣着她的手，从她的指缝间慢慢分离。起身时，他静默了许久，温柔的明眸注视着眼前这个他最爱的女人，为她把被褥盖在下巴的位置，琳琅的嘴角一直微微上扬，眉头也没有紧锁，他泛红的眼眶里终于流露出一丝丝欣慰。

      玄烨迟疑地拖动着沉重的龙体，远离琳琅的每一步都迈得那么慢，仿若一个踽踽独行的老人，一旁的小德子心疼地望着，却没有多言，他明白，或许这边是真正意义上的诀别吧。走到储秀宫的大门玄烨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远远地凝望，但也只是短暂的驻足，作为一国之君，在琳琅面前，他无法当机立断，无法毅然决然，像以前，哪怕背着琳琅，他的余光、目光里全是她，怎么放的下叫她一人在朕的身后呢？玄烨喃喃道：“往前，朕可以拥有大好江山，而我却抛你一人在朕身后，我要这江山又有何用呢？”可他终究拗不过琳琅的生命安危，只能看似洒脱地走出储秀宫，每走一步，脑海里都浮现着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就如同此时此刻天上的繁星，玄烨在宫墙外踱步时一直注视着那些星宿，刚刚五更，初冬，星星格外明亮，琳琅不知何时醒来了，她倚靠在储秀宫的门前，细数着天空中的繁星，默念着：“皇上再也不会来见我了。”这一夜，梨花的枝桠在风中晃得尤为剧烈，如同两颗惺惺相惜在寒风中依然炽热的心，忐忑着，却又憧憬着……然而，至少，此时此刻，他们遥望着的，是一片夜空。

      乾清宫内，玄烨题下了这样一行诗：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他吩咐小德子速速备好朝服，脑海又忆起一幕：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妾心匪席，不可卷也。那晚的矢志不渝仿佛就在昨日，去而难复还，玄烨略微颤抖的右手，写下了这么一句话：相思难言传，一往而深深几许。“小德子，你这个给朕送到储秀宫去。”“嗻，奴才这就去。”“哦，还有，去吩咐御膳房做几份藕粉桂花糕，糖少搁，粉磨细一些，一并送去吧。” 说罢，玄烨意气风发地朝乾清门方向去了。     

      储秀宫内，琳琅若有所思地望着桌上摆放的梨花，不是梨花的花期，连花香也闻不到，她的眼神里有言不由衷的苦楚，不知所措地开始抚琴：何须飘洒湿芳心，粉面琳琅如泪注。憔悴的脸颊，两行泪水悄悄滑落，轻轻地敲打着琴弦，轻脆婉转，泪花散开，犹若梨花开放般，凄美动人，她浅浅念道：“玉琴哀响辍，宵殿痛惨更。”手指轻捻细抹，她从未如此悲痛，从未如此憔悴。

      身旁的碧落不免啜泣起来，可她依然不忘安慰自己的小主：“小主，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这样忧思度日，皇上知道了，肯定会担心的。”“碧落，跟着我，你受苦了，从今以后，你我不再是主仆，是平起平坐的姐妹。你知道吗？以前在辛者库，我有三个结交金兰的好姐妹，只可惜，芸初和画珠都死了，只有我和翠隽还活着，在辛者库的日子呀，虽然累点苦点，倒也是挺开心的。”“小主，你待奴婢如姐妹，奴婢感激不尽，奴婢将始终追随您，再者，太皇太后只是一时不愿接受你，说不定有天她老人家就想通了呢？小主保重好身体才是当务之急啊。”“对啊对啊，”小德子气踹嘘嘘地说道。接着，他急急忙忙地请安：“奴才给卫嫔娘娘请安。”琳琅一瞅是德公公，连忙起身去迎接，满脸愁容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小德子没有耽搁，直奔主题，连忙呈上了手中的藕粉桂花糕：“娘娘，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奴才送来的，糖量刚刚好，也不腻，皇上就是担心您不进食，才煞费苦心啊，娘娘要好生照顾好自己，”小德子耐心地解释和传达着玄烨的真心。

      琳琅听罢：“麻烦德公公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哦对了，皇上还让我把这个给您”，小德子从袖口拿出那张皇上题字的纸。“相思难言传，一往而深深几许，”琳琅顿时泪流满面，德公公说：“琳琅小主，皇上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他心里还是最惦记你的啊，您要好好的，就当是也皇上，我便不多留，得走了。”琳琅说：“德公公慢走，你替我转达皇上，‘妾心匪席，不可卷也’。”

      夜幕降临，离入冬的日子越来越近，落尽的梨花又会重新开花，月亮也不会永远偏细。

                                              盒子

                                            18.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