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后,接连两场空前激烈的朝议,首辅申老狐狸(就是齐衡的第二任岳丈)索性装病不出,一装就是半年,之后又请求告老。继任者是时刻处于半瞌睡状态的卢老大人,比申老狐狸还要老。
卢老大人原本是盛紘的上司,大约对盛紘露了点口风,又或者是盛紘这只不老不小的大狐狸自己看出了些什么,觉得眼下朝局不稳,与其叫刚入政坛的儿子被扯进浑水,不如先避一避,看看风向如何,免得折了大好前程。
对于盛老爹的这步棋,他的权贵女婿顾廷烨十分赞成。以他官位显赫,圣眷隆厚,且武将不大涉朝议,都还有人下暗手使绊子,何况盛长柏一个小文官,家世也不够硬气。
盛老爹巴巴儿找了女儿女婿回娘家,是为了他最有出息的嫡子长柏的人身安全。
通过盛老爹运作,长柏被外放至泽县,山高路远,地处偏僻,他倒不怕儿子吃苦,年轻人吃些苦磨炼磨炼是好事;但老爹就怕一路荒僻,官道不太平……
半辈子刀头舔血的权贵女婿立刻表示,这就给舅兄寻几位得力的护院,定能保得安稳。又道陈州府离泽县近,他恰有几个旧识,回头去几封信请他们也关照一二,莫叫蟊贼扰了舅兄。
盛老爹很欣慰,立刻表示这些护院只要本事好性子忠厚,盛家断不会亏待了他们,若能缘分长久,生老病死一概有说法——有钱不但任性,还能豪气,真赞!
外头翁婿在商量长柏的人身安全问题,里头王氏哭得跟个泪人一般,她不明白盛紘安的什么心,就算长柏要外放,也要寻个好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泽县那地方……她儿子自小是金玉堆里长大的,哪里吃过苦头,她认为盛紘就是老糊涂了!
王氏哭闹个不休,盛老太太一忍再忍,终于忍耐不住,一拍案几就呵斥这个蠢媳妇有完没完!外头还坐着姑爷,问她还要不要脸了?!骂她是老毛病又犯了,外头男人的事叫她少过问!
王氏捂着帕子犹自抽泣,嘟嘟囔囔,老太太恨铁不成钢,手指紧攥茶碗,恨不能砸过去好扔醒她,只得强按捺下性子与这蠢媳妇剖析厉害——那泽县虽穷僻,亦非要冲,可越是这种不显眼的地方,越少些利益纠葛,只要柏儿好好经营地方,与民休息,修桥铺路,鼓励农桑,反而能做出一番政绩来。要去那么舒坦的地方做什么,捞钱么……你当那些富庶之地的知县好做么?鱼米之乡,盐铁滨海,后头层层厉害纠缠,咱家根基尚浅,柏哥儿动不得碰不得,才不好为官。
要说王氏也是出身名门,可是到了勇毅侯府嫡出的徐大小姐面前,见识修为云泥之别。
王氏刚刚被老太太成功洗脑,正揩干眼泪,一听说儿媳海氏也随长柏去,立刻又如打了鸡血般——人家儿媳妇都是留下服侍公婆的!
老太太上一口气还没顺平,又开始瞪眼骂——你当那穷山恶水是什么好地方,大奶奶不去照看着,你能放心!难不成你要叫柏哥儿独个儿赴任?你别张嘴,我来说。别急吼吼的抬姨娘,没的路上添别扭,寻几个周全体贴的婆子丫头给他们两口子才是要紧。
又讽刺王氏别兴什么幺蛾子了,有功夫不如多去瞧瞧如丫头,别到临盆时手忙脚乱。
王氏一脸青红,讪讪垂下头。老太太骂的这一通话,应该正是王氏原本的打算。
想想也蛮神奇,儿子放外任,把儿媳栓在家里,却抬个姨娘随行侍候,婆婆们的这个做法,说起来理由堂皇——留着儿媳妇学规矩,侍候公婆尽孝。
在以孝治天下的年代,这个理由简直无往不利,可究其本质,不过就是婆婆辖制儿媳的手段。古人三十年媳妇熬成婆,苦楚全在这一个“熬”字上。
海氏的幸运之处在于她嫁的婆家,除了婆母是个糊涂人,丈夫靠谱,公爹靠谱,连素来懒怠管家事的婆祖母也超级靠谱,要紧关头总能撑她一把。
得贵人相助,却守不住幸福的那个人是康允儿。
当初盛老太太保媒,康允儿嫁给宥阳盛维家的第二子长梧。新婚不过半月,长梧要进京赴任,婆母李氏的意思是留着新媳妇在家里,理由自是千篇一律的“学规矩”。当时明兰插科打诨撒娇卖萌,引得大家伙乐了,李氏又瞧着婶母盛老太太的面子,总算同意新媳妇允儿跟随长梧入京。
允儿和长梧在京城安家,人口简单,夫妻和睦,生儿育女,本是美好人生。
偏偏为着她亲妈康姨母毒害盛老太太的罪孽,在盛维盛紘两府哭求个没完,终于惹恼了公婆,先将她一双儿女带回宥阳,免得被教坏了。如果允儿屡教不改,下一步就是把她也叫回宥阳,给长梧另抬平妻在京里张罗。
原著中康允儿最后一次出场,依旧是她为了救罪妇母亲去求华兰,很明显的屡教不改,很明显的下场堪忧。
而原著中海氏最后一次出场,是她将生病的孙女盛小五搬到自己房里照顾。
此前盛小五在合伙欺负小六事件中,用力甚猛,作为长柏和海氏最重视的第三子的嫡出女,海氏对她的关注与其他孙女又自不同,所以趁着她病,将她挪来身边,亲自照顾她的身体,教养她的心灵。而病愈后的盛小五果然大为改观,不负海氏费心。
康允儿和海氏一般,都是遭遇过和丈夫两地分居风险的儿媳妇,都是得贵人相助,才能夫妻相伴。可是看她们的最后一次登场,允儿是临深渊尚不自知,海氏在为家族的未来铺路,人生格局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