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清单的人生——《清单人生》


人一旦知道从头开始有多难,就很难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很多时候,按照以前的节奏生活是比较容易的,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事情,不存在未知和不确定,你甚至不需要去思考自己是谁。一个小本子,一只铅笔,列上今天需要做的生活琐事,就完成一张清单。严格遵守清单上的时间完成每一件事情,是布里特·玛丽几十年来每天恪守不变的原则。

叉子、刀子、勺子必须按照正确的顺序摆放、咖啡杯下面必须有杯垫、六点准时吃晚餐、清洁时必须用小苏打,而且是固定老牌子菲克斯……严重洁癖、固执己见,墨守成规是布里特·玛丽最初的标签。

在《外婆的道歉信》中,布里特·玛丽被刻画成一个爱管闲事的计较女人,她的咄咄逼人和不讲道理只是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每个人活成现在的样子都是有原因的。童年时的布里特·玛丽的一直活在姐姐的身后,姐姐的出色显得她一直是一个平淡无奇、没有任何优点的普通小女孩。甚至在那场车祸过后,因为爱莎的外婆选择了救她而不是更加优秀的姐姐,成为她的父母一生的遗憾。没有孩子的她每年圣诞节都准备礼物和晚餐等待丈夫的孩子们前来,尽管那些孩子们已经十几年没有来过。她总是借由找茬和别人吵架,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面对出轨的丈夫和现在的生活,她选择离开几十年来没有离开过的公寓,收拾行李前往远方。

《清单人生》可以说是《外婆的道歉信》里布里特·玛丽人生的续集。在这之前的几十年里,她一直是一个尽职的家庭主妇。婚后悉心伺候丈夫的父母,疼爱丈夫和前妻的孩子。公婆离世孩子离家后,她把生活的全部都寄托在丈夫肯特身上。每天按照清单上的事项,把房子打扫得干净整洁,支持丈夫的事业,准备饭菜,站在阳台等丈夫回家……周而复始的生活把时间拉得很长很长,从清晨到深夜,从今年到明年,从几年到大半辈子。如果不是肯特病房里那件混合着披萨和香水味的衬衫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将日复一日在阳台、在厨房、在客厅度过她余下的清单人生。

不被需要,遭到背叛的布里特·玛丽在花甲之年摘下结婚戒指,选择离开。她多次去劳动服务中心求职,只是害怕她的死亡无人问津。她不希望自己像新闻里报道的孤独终老的妇人那样,在死亡几周后,才被人发现。如果有一份工作的话,至少有人注意到她是否上班,尽管她上一次工作已经是35年前。

锲而不舍近乎执着地坚持下,63 岁的她在一个叫博格的萧条小社区找到一份娱乐中心管理员的工作。穷乡僻壤,充斥着酒鬼和混混,学校、药店、医疗中心、购物中心甚至足球场都已经荒废,路边的房子纷纷挂出“出售”的牌子,这个社区的人们和这个社区一样,在经济危机中走向更加沉默不语的深渊。

在这里,她生活的清单无法执行。没有正规的修理厂可以维修坏了车门的汽车,娱乐中心的破烂肮脏让她无法下脚,她甚至找不到可以买到菲克斯的超市。这里的孩子们基本不上学,整天穿着脏兮兮破烂的牛仔裤在一片荒地上踢足球,这里的大人们大多数也不工作,在一个集披萨店、修车行、邮局、杂货店于一身的店里喝咖啡看报纸消遣着。

人一旦知道从头开始有多难,就很难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以至于有好几次,布里特·玛丽想拨通肯特的电话,回到熟悉的地方和生活中,仿佛一切没有发生。

到了一定的年龄,人生的所有疑惑几乎可以全部浓缩成一个问题:应该如何生活?

生活的乐趣本来就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变得少得可怜,无论是谁都很少有机会留在原地。面对全新看起来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生活,布里特·玛丽鼓足勇气尝试着重新开始。从最熟悉的打扫开始,她让那个集披萨店、修车行、邮局、杂货店于一身的店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她给一个叫“海盗”的男孩剪头发,并得到夸奖和拥抱;她在孩子们的恳请下担任了这个社区的足球队教练,帮孩子们洗球衣,陪他们练球,为他们争取上场比赛的机会;甚至在店里遭到抢劫的时候本能而勇敢的站在孩子们身前;她的古怪独特又充满魅力在这吸引了新的追求者……这一切,都不曾出现在她的清单上。计划之外的事,常常让生活更有惊喜。在这个经济萧条,寂静无声的小社区的日子里,她带领足球队参加了镇上的球赛,尽管前两场都输得十分惨烈,但是最后一场虽仅以2:2打成平手,都足以让博格所有人兴奋不以,重现生机。这里的人们将会凭借着对足球的热爱而继续生活下去。布里特·玛丽也在这里找到了新的自己,找到那种消失多年的被需要的感觉。

故事的最后,布里特-玛丽没有在生活了几十年的丈夫和在博格新邂逅的感情之间做选择,这次她终于选择了自己。带着社区孩子们准备好的充足的汽油,踏上了前往巴黎的路。她丢掉了按清单执行的人生,也离开了博格,但是她为这个社区争取了一个新的真正的足球场,也让足球俱乐部重新开张。这里的人都记得,一个叫布里特·玛丽的女人曾经来过。

人只要活得够久,就会有很多故事,哪怕你已经是一个63岁的古怪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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