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6.25
导语：即使行走在黑暗的人，内心总会有一个角落渴望光明！
阿瑟从睡梦中睁开眼已是破晓时分，帐篷中透进些许晨光，他稍一转头便看见旁边的茶几上俯着一个熟悉身影。对方似乎对阿瑟的状态非常关注，听见被子发出轻微的悉索声便醒转过来。
年轻人抬起头，阿瑟看清了阿尼达的脸庞，对方脸色憔悴，似是好多天没有休息的样子。还未等他干燥的喉咙唤出名字，阿尼达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床上的人醒来便抑制不住地咧开嘴角扑到床前：“指挥官你终于醒了，你整整昏睡了一个星期。”阿尼达的声音有些颤抖。
“一个星期，这么久吗？”阿瑟的喉咙很嘶哑，就像干涸已久的土地。
阿尼达忙倒了一杯水给阿瑟，随着温热的水流一点点流经身体，阿瑟的意识逐渐清明起来。他记起从救生舱逃生后时不时会昏睡，梦境中去了另一个时空，回来途中迷失在一片黑暗里，后来陆续碰到其他灵魂，似乎还和另一个人聊了很久，想不起是谁，长什么模样。醒来时耳畔回旋着一个熟悉的旋律，那首歌叫什么？印象非常迷糊。
“指挥官，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阿尼达看着阿瑟发怔的样子有些担心。
“没事，我很好，这两天大家怎么样了？”阿瑟问道。
“我们挺好的，只是，只是。”阿尼达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他咬了咬嘴唇，原本欣喜明亮的眼眸随之暗淡。
“有什么说什么。”阿瑟见他犹犹豫豫的神情，率先开口询问。
“我还是请索亚长老进来告诉你吧！指挥官你一定饿了，我去准备食物，你都一个星期没有吃东西了。”说完阿尼达退出帐篷。
不消片刻，一位老者走了进来，他的脸上略显愁容，看见阿瑟时不由露出欣喜。索亚长老，五大长老之一，拥有着古老的智慧传承。他年近七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只是花白的胡子不自觉地出卖了主人真实年纪。在阿瑟的成长道路上，索亚长老一直陪伴着他，就像中国古代太子太傅，太子小时候便开始监护、辅翼、教导他成长。长大后他们亦师亦友，是阿瑟最信任的长辈。
索亚长老先是替阿瑟检查了身体状况，接着听阿瑟讲述梦境的经历。他思索了片刻后郑重说道：“这些事情目前看起来还不是最重要的，眼下有件事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如此严重的口吻从眼前这位老者口中说出，阿瑟心中一凛。索亚长老为人稳健、处事淡定，遇到再大问题都是举重若轻，这一次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时阿尼达掀开门帘，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燕麦牛奶和几片薄饼。索亚长老示意他先给阿瑟用餐，躺了一个星期，身体需要通过食物恢复动力，重新获得冷静的思维能力。看着阿瑟几分钟扫空托盘，索亚长老明白他对后续话题迫切到了极点。
阿瑟接过阿尼达递来的毛巾，快速擦拭脸庞和双手后看向老人。索亚长老盘坐在一旁的垫子上娓娓说来：“阿瑟，你昏睡的这段时间我们发现了一个隐秘，这场灾难看似天灾，实是人祸。”听到这里，靠在床头的阿瑟陡然一怔，随即直起身子。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什么，请再说一遍，人祸？哪里来的人祸？”
索亚长老沉重地看向他：“有一拨人这些年一直在窃取中央水晶能量，他们创造了一个水晶阵用来存储窃取后的能量，为的是建立一个新的能源系统。一开始我们中央水晶能量流失非常缓慢，他们做的隐蔽性极高。近几个月他们突然加快窃取速度，中央水晶能量流失太大负荷持续超载，最终完全崩溃。”
阿瑟慢慢握紧了拳头，这些信息在他头脑快速又艰难地分析着，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老者，一字一句问道：“数据中心有内奸，副指挥官奇恩知道这件事吗，他是这个部门负责人。”
阿尼达站在一边，偷偷看向索亚长老，再一次听到这个事件他的内心依旧翻江倒海。阿瑟对愤怒的克制和隐忍让他特别难受，这几个月来他深切体会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承担着太大的压力和痛苦。如果听到后续真相，那会多心痛多煎熬，他只能默默祈祷：上天，请赐予我们勇气和力量去面对所有的困境吧！
索亚长老喝了一口阿尼达递来的水，脸上有一种不曾有过的沧桑，他注视着阿瑟：“数据中心确实有内奸，根据他们交待窃取中央水晶能量的领头人就是奇恩，还有五大长老之一的奎西。”
阿瑟不可置信地看向老者，愤怒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掀翻了旁边的茶杯，地上到处是碎片和水渍。阿尼达连忙俯身收拾残片。
“奇恩，怎么会是他？”每说一个字阿瑟颤抖不已。
“阿瑟，你刚刚醒来，不要太激动。等身体恢复后我们再细细商量。索亚长老关切地走到阿瑟身边，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头。一股温热的电流从老者手心传递到阿瑟全身，他不自觉地打了个颤，绷紧的肌肉开始放松，混乱的呼吸逐渐恢复如常。索亚长老看他平静下来，叮嘱他务必好好休息后先离开了。屋内突然间恢复安静，凝重的气氛却久久未散。阿瑟从之前的愤怒转为颓丧。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奇恩，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阿瑟有太多太多疑问需要对方回答。
此时已经辰时，窗外日头正盛，阳光透过窗幔照进来，斑驳的影子随处跳跃。风似有似无地吹着，影子在屋内跳动，好像黑暗中隐藏许久的棋子，终于不安分地走进人们视野，肆无忌惮地活动起来。
没等阿尼达想好怎么开口，阿瑟开口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阿尼达晃了个神，他赶紧整理思绪像工作汇报一样，把过往种种快速理了一遍后回答：“数据监测中心组长耶夫是奇恩组织的一个重要成员，因为他想带重病的女儿一起离开被奇恩拒绝。我们逃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与家人失散，独自在漂浮物上漂了两天两夜，是索亚长老把他救了回来。”
“他们组织多少人，什么时候开始进行窃取计划，现在他们在哪里？”阿瑟连续不断抛出问题，看似恢复冷静与理智，实则内心的焦灼将他折磨到崩溃边缘，他只有不断告诉自己尽快搞清事情真相，把对方一个个揪出来，他一定要让叛国者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阿尼达看着阿瑟，心里慌慌的，他不知道这个慌乱来自哪里，只觉得眼前的指挥官表情语气还是那么熟悉，可是哪里不太一样，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据耶夫透露，奇恩和奎西多年前一直在创建一个水晶阵，三年前水晶阵试验完成后正式启动能量窃取方案，由中央水晶负责部门和数据部门渗透的人员联合进行。一开始他们只是小部分能量导出，后来运作的越来越顺利，隐蔽和欺瞒的工作也做得很好。虽然中间您和其他长老对中央水晶状况有过怀疑，但是由于奇恩和奎西对内部运作非常了解，又有人员在数据检测报告做了手脚，所以大家都相信中央水晶是自然崩坏，没有人怀疑到他们身上。”
“是我太愚蠢了，他们谋划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发现。”阿瑟的心沉到谷底，曾经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阳光男孩，没有顾留彼此的一丝情义，没有在乎这个国度人们的生命，就这么毅然决然地成了窃取者和叛国者。他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可以抛下一切置所有人于死地，究竟是什么样的诱惑让对方连回头看一眼这片土地，哪怕升起一点点不舍与眷恋都不曾。
“不不，指挥官你千万不要怪自己。我们这么多人也没有发现，是他们，他们太会表演了，隐藏得太好。”阿尼达不太会安慰人，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阿瑟挥挥手示意他出去，这个世界上其他人没有发现可以原谅，但是作为最高指挥官掌握着这个国家最重要的讯息、资源、人员，机构，这么长时间他都看不出来端倪，就万万没有原谅自己的理由。如果这场覆灭是天灾，或许还可以说人力敌不过天命。但既然是人祸，那么他必须在惩罚自己前，先惩罚那些伤害国家和子民的恶魔。阿瑟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缓缓闭上眼，他需要快速恢复身体，然后找到奇恩和他的同伙，他不会放过他们，一定。
阿瑟放空自己让身心处在最快疗愈状态，然而他思绪中的某一缕执念却未散去，反而涌出更多的回忆。十几年前，一群十三四岁的男孩女孩刚刚上完课从教室出来，他们都是未来国家核心层的培养对象，每个人都有独特的天赋，他和奇恩是其中的佼佼者，更是大家眼中关系最铁的好兄弟。他们一起上下课、一起爬树摸鱼、一起挨罚加训、一起半夜溜出去捉萤火虫做实验。他们一起喜欢同一个女孩，她叫莫利亚，年少的莫利亚有一头棕色微卷的长发，湛蓝的眼睛一闪一闪，笑起来会露出浅浅的酒窝，美丽极了。
那个年纪，除了学业、考试，人生中最重要的大概就是这份朦胧的情感。他和奇恩约定公平竞争，不干涉对方的追求，把选择权交给莫利亚，无论最终谁和莫利亚在一起，他们都是好兄弟，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多年后，阿瑟成了长老们选择的最高指挥官，奇恩成了莫利亚的丈夫。他们两个都失去某样重要的东西，同时也得到了人生最重要的机遇。后来奇恩成了副指挥官，负责数据部门，莫利亚成了疗愈部门的主管。多年来的信任让阿瑟从未怀疑过奇恩，甚至在他和莫利亚有了孩子后，还亲自为他们的孩子洗礼与祝福。现在想想一切都那么可笑，如果奇恩对中央水晶谋划许久，作为妻子的莫利亚会置身事外吗？是不是曾经他最信任的兄弟和最喜欢的女孩联合起来骗他，而自己的盲信与愚蠢最终葬送了国家和万万子民的生命。想到这里阿瑟抽了一口凉气，他不能放过他们，他可以容忍他们对自己的伤害，但是绝不能容忍他们对这个国家和子民加注的痛苦。
与此同时，在这个国度最高一座山脉的腹地，奇恩和莫利亚刚刚大吵一架。莫利亚怎么也没想到全家逃生来到这里。当她看见巨大水晶阵的时候，瞬间感受到这股熟悉的能量来自崩溃的中央水晶。这个水晶阵为什么在运作中央水晶的能量，是谁转移中央水晶能量给这个水晶阵？那么他的丈夫，这位国家副指挥官，数据中心负责人，究竟瞒着她做过什么？
她找到奇恩，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奇恩告诉她，是他把中央水晶能量移转至这里，是他想重建一个新的国度，一个比原有的更辉煌更璀璨的国度。那一刻莫利亚觉得自己的丈夫疯了，他们和阿瑟一起长大、一起上课、一起进入国家核心部门任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让这个国家更长久的存在下去，可她的丈夫做了什么？他瞒着自己做了叛国者，一个最卑劣的角色。
“为什么要毁灭我们的家园？”莫利亚歇斯底里地冲着奇恩怒吼。
“莫利亚，你不觉得原来的国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吗？这样下去中央水晶迟早会崩溃，我只是让这个情况提前几年发生。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国家、新的制度，让大家过得更好。”奇恩解释道。
“我记得你不是个贪婪权力的人，我记得你曾经是个对家国极度有责任感的人，你和阿瑟一起长大彼此信任。现在却让一个国家的覆灭来成全你的私愿，你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自私、残忍，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奇恩吗？”莫利亚捂着胸口痛斥。
“莫利亚，我从来没有变过。”奇恩伸手想拥住自己的妻子，但是莫利亚挥开了他，“刚进国家核心部门任职的那些年，我也想过好好干，让我们的国家更加强盛起来。但是原有的体制已经完全不适合我心中的愿景，阿瑟也只是一味按照老旧的思路执行，缺乏前瞻性和改革的决心。所以我只能自己创造，当然不仅只有我，还有奎西长老，还有很多有同样理想和抱负的年轻人。这不是我个人的理想，是很多人共同的愿望。”
“很多人，真是太可笑了，几十还是几百？要以千千万万的人为你们牺牲么？如果你们有新的建设思路可以想办法说服长老团和阿瑟，可以通过正当合理的方式坚持。为什么要成为叛国者，为什么要用别人的痛苦成全自己？”莫利亚的眼神透着绝望，眼前的丈夫一直是她心中的太阳，照耀着这个家庭、这个国家，现如今却成了灾难的缔造者，成了潜行在黑暗中魔鬼。这些年她居然和魔鬼生活在一起，太可怕了。莫利亚的脊背一阵阵发凉，就像冬天的寒风透过她的皮肤冻结着每一寸皮肤和神经。
“莫利亚，你是我的妻子，我们还有孩子。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让生活变得更好，相信我！”奇恩的口气近乎变得有些哀求，“我爱你，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
莫利亚哭泣着，再多的泪水依然洗不清她在被奇恩带入潜艇逃生时看到的那些场景。一栋栋大楼在海啸中倒塌，无数人崩溃逃离，他们在海水中挣扎呼喊，带着绝望的眼神、痛苦的表情，还有死亡来临的恐惧。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两个人就这么凝滞着，哭泣声开始越来越低微，莫利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艰难地站起身，看着奇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从这一刻开始你已经不是我的丈夫，我要去找活下来的人们，找到阿瑟，我要为我的国家和人们行使我应有的责任。”
奇恩情急上前一步抓住莫利亚的双肩：“你除了是这个国家的子民，还是我的妻子，孩子的母亲，你父母的女儿。他们都在这里，你哪儿也不能去。”
“我说了，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你相信会照看好自己的孩子和老人。我们从小一起学习如何去保护这个国家，让人们生活的更好。就算你忘记了自己的使命，我永远不会！”莫利亚冷冷地看着奇恩，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奇恩浑身打了一个冷颤，那个温柔的妻子、慈爱的母亲那一刹那突然销声匿迹。记忆中冷静、客观、遇事干脆利落的妻子，还是十几年前他和阿瑟遇到危险时，莫利亚曾以这样的状态一番操作，让大家脱离险境。或许那个时候开始他和阿瑟同时爱上了这个美丽又智慧的女孩。
奇恩对这样的妻子有些惶恐，所有的事情都在他一步步掌控中，唯有眼前的爱人却是一步步脱离他的控制，“我绝不可能让你走，把莫利亚带回房间，不要让她离开。”
话音刚落，两名士兵走来架着莫利亚离开，他的妻子没有哭闹没有叫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的一抹决绝让奇恩心底泛起一丝寒意。他旋即摇了摇头告诉自己：新世界的产生总会伴随旧世界的消亡，过段时间她会明白一切都将无法挽回，到时再让孩子来软化她的态度吧！
莫利亚被关进房间，门口站着守卫，她开始思考如何才能以最快速度联系到阿瑟，作为做高指挥官他一定有办法让自己活下来。莫利亚苦苦思索着，当她抬头一瞬间瞥见玻璃镜中的自己，胸前的水晶项链发出一闪而逝的光芒。她回想起当年接管疗愈部门那天，索亚长老把这块水晶交给她，告诉她这块水晶不仅象征她拥有疗愈的天赋和能力，它还能与其他几块特殊水晶建立意识通道、传递重要和紧急的信息，这些年她一直佩戴它却从未使用过这项功能。莫利亚盘腿坐下把水晶握在手心，她收摄心识清空杂念，心中静静呼喊阿瑟的名字，想象他的模样。在看不见的纬度空间，一条光束正迅速形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通往阿瑟所在之地。
此刻，沉浸在回忆中的阿瑟，突然感受到大拇指上的王者之戒散发出一阵微热。他不自觉地用另一只手覆在水晶戒指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水晶中隐约响起：“阿瑟，我是莫利亚，你能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