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

大年初二,我们姊妹三个给姨妈和舅舅拜年。

今是个大睛天,天瓦蓝瓦的,飘浮着几朵白云,只是偶尔有微风掠过人的脸,冰渗冰渗的,提醒你冬天还没有结束。背阴处,积雪未化,这儿一堆,那儿一滩,像躲着太阳似的。

我们先到姨妈家。姨妈今年九十岁了,和我姨夫住在村子中间,那是在老庄基上新建的楼房里,老庄子占地面积大,所以新建的房子宽敞明亮,姨妈人勤快,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养了几只鸡。去年十月份,我姨夫突然去世,表哥就把姨妈接到了自己家,表哥家在村边。

刚下去,我就看见姨妈站在门口等着我们,姨妈背不驼,视力还好,只是耳朵有点沉,她腿脚灵便,只是走路有点慢,她拉着我的手,寒喧着,我们进了屋。

表哥家是四间平房,宽敞得很,收拾得干净整齐,表嫂忙给我们倒水,摆上瓜子花生糖让我们吃。我们问候着,说笑着。

因为还要去舅舅家,我们没有久留。姨妈悄悄对我说,她不想去我舅舅家。姨妈曾对我说过,她一去我家,一去我舅舅家,回去她都要难过好几天。我母亲姊妹三个,姨妈最大,舅舅最小,我母亲在中间,我母亲生前为生活奔波劳碌,供我们几个读书,大哥考上重点大学,走出农村,在城市工作,他是母亲的骄傲,是我们全家的骄傲,也是我的榜样,我和二哥虽然脱离农村,吃上了商品粮,可是从事了清汤寡水的工作,没有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没有以丰富的物力财力回报父母,回馈家庭,深感汗颜,弟弟高中毕业后当兵去部队,想从部队考军校,然而天不随人愿,转业后又回到父母身边,打工挣钱,照顾两个老人,为家庭付出很多,替我们尽孝,我们都很感激他。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姊妹却没有一个辍学的。

我舅舅这两年患有脑梗,行动不便,虽然小,身体却没有姨妈硬朗。

一个去世不在,一个身患重病,都比自己年龄小,怎能不叫姨妈伤心,他们三人离父早,受苦难受欺负,母亲性格倔强,凡事冲锋在前,吃苦受罪世间少有,姨妈每每提及这些伤心不已,往事如在昨天,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我想,姨妈不去就不去罢,免得她看见舅舅伤心,谁知表哥却不依,他说,让你回娘家你还不去,平时人忙的,没人够得送你,今娃开车呢,又不用你走路……他和他儿子两个,绑架似的把姨妈搀出来,姨妈只好上了车,真是知母莫如子啊!

姨妈家和舅舅家隔了一个大沟,姨妈家在沟的东边,舅舅家在沟的西边,沟底有一个大水库,原来水量充足,溺水事件每夏都有,如今已干涸见底,家长再不用担心孩子耍水了。从这边梁上能看见那边梁上的人和物,可要走到跟前,七转八拐的没有个把小时是走不过去的。

车行至沟底,那段路原来是水库的堤坝,记得小时候,每年冬季都要下雪,而且没过膝盖,这个水库就结了厚厚的冰,堤坝上也是冰溜子,每年拜年从这经过时,我都是被哥哥姐姐拉过去的,每次都胆颤心惊的,唯恐自己滑到水库里去。

到了舅舅家,表弟也盖了新房,大院子里光照充足,表兄弟表姐妹,再加上孩子们,坐在院子里说着,笑着。舅舅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如雕像一般,姨妈,我妗子坐在他的旁边,姨妈问一句,舅舅答一句,若不问,就不答,但舅舅说话时口齿清晰,说明他没有糊涂,只是不想说而已,舅舅年青时就不爱说话,他说话声音不高,声调平缓,话语亲切,偶尔开句玩笑,孩子们都喜欢他。妗子耳聪目明的,只是走路腿就疼,所以走起路来,摇摆幅度较大,她和姨妈拉着家长,声音响亮,和年轻时一样。

舅舅静静地坐着,眼睛不知看向哪里,我静静地站着,眼睛看着舅舅的脸,那国字形的古铜色的脸,那宽厚的嘴巴,那眉眼,鼻子,那……那不是我的母亲么!的确,舅舅和母亲长得很像,像复制粘贴成的。

我们叙说着舅舅曾经的成绩,超前的决策,经过几十年的印证,舅舅做的事是正确的。

看到表弟对舅舅的细心照顾,我想到了几十年前,舅舅也曾那样对待他的父亲,那眼神,那动作,那笑容,没有嫌弃,全是满满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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