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一直到过年,许临渊没有再来找过我,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大年初二那天,跟着父母回姥姥家拜年。姥姥家在S市,从我家开车过去,两个小时的车程。
顾洋知道我要去S市的消息之后,让我一定要和她见一面,她家也在S市,我想了想,这次要在姥姥家住两天,时间还是来得及的,于是答应了她。
初三那天,她约我在一个茶楼里吃早茶。
S市最兴的就是早茶,早上六点开市,中午十一点结束,数老年人最早,中年人次之,最晚的都是年轻人比较多。
我到达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她招呼我过去,笑着说点了很多我爱吃的,有水晶虾饺、干蒸烧卖、叉烧包、雪铪蛋挞、布拉肠粉、咸骨雪菜粥、冰泉豆浆……听得我口水都要流了。
不过我思量着这怎么看都不像两人份的呀,正想说虽然我很能吃,但这也太破费了,点那么多。
她朝我吐了吐舌头说:“我表哥今早上来我家拜年,他看见我出来吃早茶,说他也要过来,你不会介意吧。”
我心里头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没等我说话,顾洋就朝门口叫了声:“表哥!这里!”
刚叫完,顾洋的脸色突然一秒晴转阴,她低声嘟囔了句:“怎么把那个女的也带来啊。”
我发誓我完全是因为好奇才回头看的,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哪怕两年多没见,我也能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用围巾把自己半张脸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是许临渊。
他身旁紧紧挨着的那个女生,小鸟依人,很明显,不是当初我在他们学校门口看见的那位,呵呵,才两年多而已,这么快,就换人了吗?真是有趣得很。
他牵着那个女生的手走过来,看到我之后,神色很不自然地呆愣了一下。
但很快,那个女生就十分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皱了一下眉头,转过去对顾洋说:“这位是你同学啊?”
顾洋没好气地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那个女孩子听出顾洋语气不好,于是可怜巴巴地开了口:“渊,你表妹好像不太欢迎我们耶,不然,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吧,免得她不高兴。”
我瞬间有种被撑到的感觉,明明什么都还没吃,却觉得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不过,好不容易来一趟吃早茶,为什么要跟美食过不去呢,很划不来啊。
我静静的看着许临渊好言好语安慰那个女生,拉着她坐下来,顾洋看都不看她一眼。
早点陆陆续续地上来了,我不管不顾,吃了肠粉吃虾饺,吃了虾饺吃蛋挞,吃了蛋挞吃烧卖,吃了烧卖又吃粥……
终于是真的被撑到了,顾洋一脸担忧地问我:“你还好吧?”
我摆摆手,表示去趟洗手间就好了。
洗手间里正在进行清扫,一台大大的清扫机发出很大的轰鸣声,我把自己关在隔间里,吐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缓一缓,眼泪就涌了出来,我以为我不会再哭的,可是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借着清扫机的噪音,我放声大哭,哭得很大声,我完全是放任自己哭到身体颤抖,这么丢脸的时刻,反正没人看到,有什么关系呢。
我从洗手间走出来,并没有继续回到原位,而是拐到了楼梯间,走了下去。
我发短信告诉顾洋身体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了。
慢慢地沿着风信街的马路往前走,冷风飒飒地吹着,脸上的皮肤如同被刀锋划过,刺痛刺痛的,街道两旁都是过年喜气洋洋的景象,风景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小灯笼,在全世界的新年里,我感觉自己像是陈旧泛黄的书签,被订在某一页书里被岁月尘封。
没有比这更无力和潦倒的事了。
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民政局外面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他,偏偏是在这里。我脑子里冒出曾经写给他的情书里有一句没羞没躁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出现在你家户口本里。
真是讽刺。
我当然也没有勇气回头,只能当做没听到,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身后响起了匆忙慌乱的脚步声,没一会,他就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气喘吁吁地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拦住了我的去路。
“让开!”一出声,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得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口中呼出一团白气,他终于站了起来,不容置疑得说:“你哭过了。”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睁着干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他说:“对不起!”
“你追上来就是要给我道歉的?”
这次轮到他没有回答。
我说:“既然说了,那就让开吧,我接受你的道歉。现在我要走了。”
他惊讶地看着我:“你不恨我?”
“比恨更深的是爱,如今爱都没有了,何来的恨呢?我只是觉得自己太亏了,毕竟那么美好的初恋,给了一个错误的人,想想就觉得损失惨重呢。”
“你,你早就知道了?”他的表情真是生动。
“不早,也就刚上大学那个九月。”
他颓丧地低下头说:“那个时候,我很多次想拒绝你们的,但是每次都开不了口,真的很抱歉。”
我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笑得出来,我说:“祝你幸福!”
就像一个告别一样,我内心毫无波澜地说出这句话,然后不再看他,绕过他身旁,继续往前走。
他在后面轻轻地问了一句:“那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继续跟上来,我跟自己说,这一次,初恋的故事,终于要翻篇了。
所谓初恋,也许不过是青春年少时的一场台风过境,迅猛,破坏力极强,而那个人,那个站在台风眼中心的人完全没有被波及,他平静地看着因自己而起的那一场风暴,看着为他而来的人陷入其中拼命挣扎却无法自救。
他一直以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不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微笑,让人沉迷在毒药中一样,逃无可逃。
而我的那场台风,它终于放过了我,呼啸而过了。
再见了,我仓促的青春。
再见了,没有结果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