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我在梦境和回忆的漩涡中忆恋着故乡的春景。又是一年的花季,尽管少了如丝一般细软的春雨,那漫山遍野的花依旧如期绽放。招摇的杏花、粉嫩的桃花、洁白的梨花......,勾勒出一片温馨的、姹紫嫣红的春天。每到这个时节,我会如约而归,回到那个让我始终无法淡忘的曾经十分宁静,如今却熙熙攘攘的小山村——后安岭。
置身花海,风摧着雪白的梨花漫天飞舞,我曾经迷醉地痴想着遥远的大唐——长安郊外梨园中的太真(杨贵妃出家期间的法号)也曾与李隆基如斯而聚。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随风越千年,汽车的音响中播放着我特选的一曲《梨花颂》的唱词和李胜素圆润的腔调,瞬间将我带回盛唐的时空。胡商、贵妇、文人墨客,或骑马或乘牛车,旌旗、华盖绵延十里;那是盛唐时候人们踏春的景象。
那时(盛唐时期)的贵妇乘牛车,文人驭骏马;酣畅下的一坛美酒,文人临颖挥毫,武者策马扬鞭。“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被香柔的春风吹得意醉神迷的我不禁又想起了孟郊的名句。
“回来了......”在我停车的瞬间,车窗外传来一声亲切的问候。那熟悉的乡音、亲切的问候,那黝黑的脸庞、温馨的笑容,那忙碌的身形,那一株株新植的月季、丁香,那一排排整齐的小楼。这一切都昭示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在近十年间砥砺奋进后的变迁。
步履蹒跚的妈妈在汽车引擎的“招惹”下走出家门。她已年逾古稀,却仍旧故土难离;几经折腾,她始终不愿意和我一起在喧嚣的都市中生活。每个周末,或是节日,我便会驱车数百里回来探望虽然已是耄耋高龄,却依旧精神矍铄的妈妈。
温煦的风吹散了我些许的疲惫;招摇的、绽放的花,舒畅着、愉悦着我的身心。如今的家国天下一派祥和,如今的一切早已超越盛唐。自家的东窗外恰好是一株杏树:花开朵朵,春色无边;特有的芳香更让人心旷神怡。深呼吸,让甜香的、清新的空气裹挟这春天的气息沁入心脾;那感觉像是遇到了海螺姑娘。
一番自上而下的打量过后,我知道妈妈在老家的生活很好:老年餐厅的伙食将她供养得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熟悉的环境、充裕的阳光或许会让她寿数绵长;邻里的关怀让她不再孤独;根植于基因中的乡土情怀更让她容光焕发。
这里是我的家乡,这里的一花一木、一山一水,同样印刻在我的骨肉筋髓之中。猛地抽回跨越了千年的思绪,放下无恙安好的妈妈;我奔向春天的怀抱,奔向儿时就有的那条白河。
河岸上弱柳扶风,春泥发出淡淡的腥味。山坡覆着粉红(杏花的颜色),紫色的、成片的二月兰娇艳而不招摇。我便漫步在这花香四溢的河岸上,漫步在这青葱翠绿的山野之间。
那边传来了机器的阵阵轰鸣:新型农业合作社的农工们正驾驶着大型的、现代化的设备在田间“劳作”。“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似乎都是自然之数、生息的不二法门。而如今,这“自然之数”和“不二法门”也悄无声息地转变着:老一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方式早已成了历史;貌似冰冷的现代机械却能播种下更多的希望;收获也并不一定局限于四季中的哪一时节。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 ......
软泥上的青葕,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 ......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经过白河上的一座漫水桥,记忆中呼唤出了徐志摩的这首《再别康桥》。其实,故乡的水很清,故乡的桥更亲;我或许不必也不是真的就想到了康桥(康桥:康河上的一座桥,英国剑桥大学的所在地),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可以形容这山川河流的诗句罢了。驻足在这小桥之上,夕阳下的河水泛着麟麟波光,那波光透入了我的瞳仁;晚风赶着金鳞一般的云彩在西边的天空中飘摇,在河水的波光中留下一抹属于它的倩影;河边,还有河中央的几棵柳树原本显得老态龙钟,经过了人为的修剪、雕琢,又有一圈鹅卵石陪衬,如今也成了妙景。
记得那一年的春天,我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这个贫瘠的小山村。那也是一个花香四溢的春天,只是那时的路却是泥泞的、崎岖的;如今的柏油路是平坦的,笔直的。那时的公交车每天只有一趟,而且要跋山涉水到门前的岭上去等;而如今公交车直通村子,大多数的家庭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小轿车。那时的夜晚是漆黑的一片,偶然的岁月里,满月的银光泄地,倒也算是对人们、对这片土地的眷顾;而如今的道路两旁、自家门前都装有路灯。那时的人们是艰辛的,也有慵懒的、找不到生机的;而如今的人们家家开起了民宿,村子里也有着各种各样的职位可以给人们一些额外的生计。
二十几个春秋过去,今天的春花嫣然,星辰璀璨;紫薇(星)的光芒更显明亮。人们的脸上更多了许多的自信和喜悦。那花显得更加妩媚,那柳也更显婀娜,那水更多了一些涟漪清波。
十年岁月如梭!如今让我们映着这和煦的春风,赏鉴着新的花开;让我们乘着自己的梦想尽情徜徉;让我们在这盛世之下的春天里尽情歌唱,任思绪在这软风中飞扬!
郭宝柱
2022年5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