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科的人和事 - 草稿

今年点背,刚过二月二,突发了脑梗塞,去北京天坛医院做了支架手术,出院时,北京医生再三叮嘱,务必做好康复,否则悔恨终身。

回到老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本地哪里康复好,别人一致推荐县医院康复科,去实地看了看,确实不错,于是就开始了康复治疗。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康复科里的主角永远是那些行动不便的病人,那些好胳膊好腿的都是陪护!一个病人最少一个陪护,多的三五个人也有,把康复大厅塞的满满的。而由于康复时间长,里面的人也都熟悉了,谁有什么臭毛病,谁有什么好习惯,谁以前多牛逼,谁以前多混蛋,大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咱们故事的第一个主人公,那必须是一个最牛逼的人,而他的故事,更是成了我们县混混界的传说!这个人就是一一颜四!

                  混混颜四

颜四是个传奇人物,他的名字可以让我们这个县城里的所有人止啼。所有人,也就是不止孩子听了他的名字不敢哭,就连大人听了他的名字,也得止住哭声。当然,孩子不敢哭是因为他的凶名,而大人止哭,则是因为听了他的名字就忍不住笑了!

他的传奇在于两件事,一是抢劫中学生的钱,一抢抢了二十年,成了所有孩子的噩梦,也成了混混界的笑柄。别的混混,到了二、三十岁,总要想办法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可他不,身边隔三差五换个十七、八的女孩子,每天在不同的学校门口,等着他的小弟们贡献抢上来的钱,然后一群人吃喝一顿,把钱一分,他自己留个大头,就回家睡觉。派出所进出无数,可因为他没有直接动手,小弟们又都是些热血喷鼻的生瓜蛋子,没人指认他,于是他一直没事,直到发生了第二件事,才打断了他安稳舒逸的生活!

那一年,他已经38了,真正的正值壮年。一米八几的大叔每天领着一群十六七的半大小子抢另一群相同年龄段的孩子们,总有些格格不入了,所以他每天只坐在他那辆高配的普桑里面,遥控指挥。

这天正和小姑娘在车里嬉闹,忽然看到学生们从他的车边疾跑而过,抬头一看,正对着车头前方,有一个中年人,手中挥舞着菜刀,向身前的学生砍着,学生们则拼命向前跑着,迅速从他车边掠过!

“我操,人家给我交了保护费,你还敢来这里砸场子!”这是颜四的第一个想法,还轮不到有第二个想法,持刀男己经和车门平行了。颜四下意识的猛得把车门开了出去,一下子将持刀男撞到,然后他跳出车门,看准持刀男的脑袋,就疯狂的踹了起来,全然不顾挡在持刀男脸前的菜刀划破小腿,一脚一脚的踢了过去!那一刻,所有观众都傻了,学生们跟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本是凶手的持刀男忽然就成了弱者,蜷缩着躲着颜四的脚,红色的血花在地面上飞舞着,有颜四的也有持刀男的。车旁颜四的一个小弟先反应过来,怕颜四把人打死,一把抱住了颜四。短短的三四十秒,持刀男脸上皮开肉绽,人也被打懵了,菜刀掉到车底下,躺在那里嗯嗯唧唧的呻吟抽搐。颜四的小腿也被刀划破了,在短距离的高速运动下,被甩出了不少的血,小弟劝颜四坐到车上,颜四拒绝,两根手指指着持刀男,正颜叱道:“祖国的花朵你也敢砍,真是不想活了。你也不打听打听,你四爷每天在这里干什么的?保护孩子的!”持刀男愕然,小弟愕然,学生们愕然,刚赶到的学校老师们集体愕然!只有四哥潇洒依然,甩甩当年流行的郭富城头,对小弟们说:“抽出他的腰带,绑住他!”被撵着跑的那几个学生也回来了,扑通跪在地上,给他们的救命恩人磕头。校长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拉着颜四的手,要让他去医务室赶快包扎一下。

颜四成了英雄!他救的几个孩子都是官二代,在他们长辈的操作下,颜四不但获得了县里的见义勇为奖、十大好人奖、十佳青年,更成为当年省里重点宣传的正面形象,代表省里去参加了央视主办的大型感恩节目。颜四本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到了这种场面,自然不忘夸领导、赞故乡,狠狠地往领导脸上抹了一把金粉!领导们也投桃报李,第2天省日报就发表了《向颜回同志学习的通告》;当颜四回去的时候,县长书记亲自带头为他设庆功宴,让他的亲戚朋友陪着寡居的老娘,狠狠的光宗耀祖了一番。

我就不明白,明明一个丧心病狂的罪犯惹出惊破天际的大案,到最后怎么成了个个英明神武举世弹冠相庆的欢宴呢?

不管怎么说,当年颜四在领导的安排下,去周边省市巡回演讲了一年多,回来后不知被安排到什么好单位,然后这个人的消息就在江湖上消失了。

因此当我在康复科见到他时,很是意外,过了二十多年,他几乎没什么变化,高高大大的身架,短头发黑油油特精神,让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但他的眼神变了,曾经的桀骜不驯顽世不恭变成了老持稳重意蕴难明。因为以前有一面之缘,我客气的招呼了一声,他也看我眼熟,笑着搭讪了起来。

我看了看他推着的病人,是一个老人,应该有七十多吧,佝偻着身子,左手不停的抖动,眼也时不时的挤一下,脸上神色一片木然。

我以为是颜四的什么亲戚,随口问了一句:“四哥,这是谁呀?也是中风?”

颜四看了一眼那个老人,眼神黯淡了一下,声音也没有了刚才的轻松:“这就是赵建国!”看了看我,见我没反应,又补了一句:“当年在学校门口砍人的人!”

“啊…?”我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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