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的怡红院,就好比名校,集合了方圆数十里的优生班。
满府里挑出来给贾宝玉使唤的丫鬟,都是出类拔萃的。首席丫鬟花袭人,素以贤良闻名,地位稳固,堪称人尖儿的晴雯,模样、针线万里挑一,界线补裘碾压能工巧匠,然而,诸芳流散,唯有麝月一人笑到最后。
看似不合理的事情背后往往蕴含着必然的哲理。红楼梦中的麝月,凭啥一路躺赢?
01
向先进人物看齐。
麝月是个什么样的人?答:麝月等于翻版的袭人。
贾宝玉在怡红院绩效考核上,给她的评语是:公然又是一个袭人。王夫人也把她与袭人并提,一对粗粗笨笨的,而在贾母印象中,她只是个小丫头而已。
综合来看,麝月不算漂亮,也不难看;不算聪明,也不算傻;不算能干,也不算笨,在怡红院她无非平庸之辈,偶然冒头的红玉都比她有姿色,四儿也有几分动人的水秀呢!
按说麝月注定不出彩,但是她足够聪明勤奋,懂得像劳模和红人袭人学习,她的恪尽职守、尽职尽责、做事风格统统被麝月完全复制粘贴。袭人染病或离岗,她主动站到了替补的位置。
所有丫鬟们都去玩牌耍钱,唯见麝月一人守在房内。
宝玉问她,她说没有钱。宝玉奇怪了,明明床底下一堆钱吗!
麝月说:“都玩去了,这屋里交给谁呢?那一个又病了,满屋里上头是灯,下头是火。那些老妈妈子们老天拔地服侍一天,也该叫他们歇歇;小丫头子们也服侍了一天,这会子还不叫他们顽顽去?所以让他们都去罢,我在这里看着。”
当下的贾宝玉,感慨“公然又是一个袭人”,立马以蓖头作为表彰。
02
好钢用在刀刃上。
麝月的言谈口齿,在怡红院自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擅长做报告讲道理的袭人,牙尖嘴利的晴雯、秋纹,敢和晴雯拌嘴的碧痕、手撕赵姨娘的芳官,口齿都不差,但唯有麝月才是天生辩手,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表达流畅,任何场合都可信手拈来,令人无懈可击。
麝月的辩论战绩,主要有两场。
第一场,坠儿涉嫌偷盗,被晴雯强行辞退。坠儿的妈不服,跑来论理,抓住晴雯直呼宝玉名讳的行为反击,麝月急忙救场。
麝月忙道:“嫂子,你只管带了人出去,有话再说。这个地方岂有你叫喊讲礼的?你见谁和我们讲过礼?别说嫂子你,就是赖奶奶林大娘,也得担待我们三分。便是叫名字,从小儿直到如今,都是老太太吩咐过的,你们也知道的,恐怕难养活,巴巴的写了他的小名儿,各处贴着叫万人叫去,为的是好养活。连挑水挑粪花子都叫得,何况我们!连昨儿林大娘叫了一声‘爷’,老太太还说他呢,此是一件。二则,我们这些人常回老太太的话去,可不叫着名字回话,难道也称‘爷’?那一日不把宝玉两个字念二百遍,偏嫂子又来挑这个了!过一日嫂子闲了,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听听我们当着面儿叫他就知道了。嫂子原也不得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当些体统差事,成年家只在三门外头混,怪不得不知我们里头的规矩。这里不是嫂子久站的,再一会,不用我们说话,就有人来问你了。有什么分证话,且带了他去,你回了林大娘,叫他来找二爷说话。家里上千的人,你也跑来,我也跑来,我们认人问姓,还认不清呢!”
麝月这一番话,自抬身价盛气凌人,有理有据,更环环相扣,水泼不进,又接连搬出林之孝家、贾母等重量级人物,不可辩驳也不容辩驳,与晴雯那种自杀式的吵架方式相比,不知道要高明多少。
再一场,何婆子因为芳官、春燕多次生事,晴雯的三板斧,袭人的大道理,统统派不上用场,又是麝月出马,又是言辞镇压,又是搬兵平儿,把叛乱分子镇压住。
吵架达人麝月,固然拥有好口齿,可平时并没有惹是生非,反而安生本分,怡红院内那些争风吃醋、打牙磨皮的事儿,从来都没有她的身影,可一旦遇事她便铿锵顶上。
好钢用在刀刃上,难得;
好钢懂得避锋芒,更加难得。
03
学会忍耐寂寞。
所谓:枪打出头鸟。
袭人,晴雯,因为过度高估自己的身价和位份而遭打压,晴雯锋芒毕露,惹得王夫人关注并厌弃,袭人拿大,遭遇贾母的质疑,最终二人一死一逐,黯然收场。
麝月自知不具备抢镜的资本,也没有抢镜的意识。她善良温和,安守本分,大部分时间隐没在怡红院众丫鬟中,甘愿不被看见。对身周的人而言,她是一个安全可靠的伙伴,亲善,温和,永远不会成为敌手。她甘心情愿成为袭人的影子,也和晴雯和谐相处,彼此无猜。
在人人争高拔份的怡红院,她最懂得忍耐,也最大限度规避木秀于林的风险,最终,她不像晴雯因风流灵巧而成为人们的靶子,也不会袭人处心积虑卷入权力纷争的漩涡,而走的更为长远。
04
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
麝月,就像她所掣的那支荼蘼花签,春末才开花,不浓艳不妖娆,素白单薄但别有清香,身披微刺,集低调与锋芒于一身。
麝月,就像她的辩论才华那样为人处事,凡事分得清主次先后轻重缓急,逻辑清晰,认真编排自己的人生序列,懂得隐形自己的能量,却又会果断的出击。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女性更像是麝月,平凡无华,没有晴雯的绝世相貌,也没有袭人的机遇资源,看似会有一点点寂寥,会有一点点缺乏姿彩,但得失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忍耐一时,静自修心,总有徐徐绽放的时刻。
人生这场马拉松,无需时时领先,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