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人人都可以是盗贼,我想讲一个关于盗贼的故事。

      旭子是我初中同学,他不喜欢说话,见面打招呼也无非是吃饭了吗?吃的什么?总之是一个比较沉闷的人。不过也不是一直沉闷。

        他喝了酒后话很多,他会说在他家后院里有很大一片河海,大到含着天上的月亮。我一直就当这是胡话,毕竟哪有那么大的院子。

        去年腊月二十九,旭子说他妈妈让他回去给祖坟上点纸钱。旭子要我一起去,路上还说他六岁后就没有再回过老家,这次祭祖坟还要村里的一个远房老叔带路。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北方农村寒冬时都是那么灰头土脸,但土坯房里火炉噼噼啪啪的声音总归让人很舒服。他上完了坟,便带着我去他老叔家吃饭。晚上喝了些酒,旭子便拉着我出去。说是要看他家老房子后的海子(内蒙方言会管大一些的内陆湖叫海子)。

        不是问过什么是盗贼吗?他和我说,盗贼就是会偷走东西的腌臜呗,他又说,我家房后面水里就藏着好多盗贼。我笑着骂到:喝了二两猫尿又不会说话了。

      所以他给我讲起了以前的故事,他的妈妈供他读书很不容易,父亲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妈妈管他住行。每天晚上都会千叮咛万嘱咐旭子锁好家门,当旭子问起来为什么的时候,他妈妈总是和他说房子后的水里有贼啊。

        我笑了,那是你妈害怕,孤独伶仃的家里没个男人肯定怕了,所以才要你锁门,骗小孩子的话你也信。旭子说:我真的见过哩,我家房檐上的雨,腊月地上的冰凌,地里浇的水,我妈流的汗都是他们偷的,不然那个湖怎么那么大。原来旭子一直说的大盗是偷他们家水的。

      “我家老房子到了,就是前面那个”,旭子说他记得很模糊,但是只要在房子后面看到一片海子就是他家了。望过一眼,房子虽然大体还有样子,但是窗户啥的都破的不成样子。

      旭子说:我看看能打开锁不。真的很服他,十几年了居然还保存着钥匙。旭子又说:“那当然了,我心心念念要回来看看呢。”说着门就开了,屋子里空落落的,就像一个肥腻的胖子张开了大口。

      老房子的围墙只有三面,后面是没有围墙的,我走过去想看看那片海子,然而看到的不是那片连着天空的河海,而是一小片六米见方的的池子。池子往前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太阳能发电板。

        我笑着对旭子说:“哎呦这就是你说的海子?”旭子说:“海子水全退完了,这几年消失的厉害。”接着他坐在老房子的门槛上点了支烟,徐徐的抽着。酒醒了就不愿意多说话。

        确实,这几年让我们引以为傲的海子逐渐变小了,听父亲说以前像旭子家这里是不能种土豆的,因为土豆需要沙壤,以前海子大的时候随便挖几下就能从地下漫上水来。

        瞅了瞅这小水池,实在无法和旭子说的神奇的盗贼故事联系在一起。你太小的时候看什么都是广阔无垠的。我对他说。他坐在门槛上继续抽着烟,模仿着很多年前他祖祖辈辈的动作。

        我们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说他还想再看看海子,我们便一起去了房子后面,这时的月亮正升起一些,皓白洒满了大地,我惊讶的发现,月光洒在太阳能板上一排排映照着白光的板子从我这个视野拼在了一起,就像是一片无垠的海子吞吐着月亮。

        旭子转过头对我说,盗贼这不是把我的海子还回来了吗?

        此时他就像十几年前的自己一样。看着海子就像看着自己家的后墙一样。

        为什么会怀旧,因为偷走的从不会回来,盗贼偷走了四季,偷走了付出,最后也偷掉了你深爱的那片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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