砎老差不多是被童岄逼着将清儿名字刻入族谱,其他耆老畏惧童岄身份稍有附和,而魏夫人和魏轸一言未发。
魏夫人只低头在衣袖里绞着手帕,她心里终是明了!今日她能同耆老共同坐在这里,已是童岄看重她,她又如何对童岄娶妻之事有异议?而她亦清醒的明白过来,无论如何,她的女儿念念都是进不了童家门!而这个素未谋面的“山野孤女”确是有一手好针线,也确是进了童家的门,那日后呢?
魏夫人看着童岄黑透的脸和满目惆怅,隐隐担心起他,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夫人”。
是砎老亲自将清儿名字刻入童家族谱,亦是承认清儿身份,此事已成定局,无可转圜。哪怕非他所愿!
方出了营帐,众位耆老便将砎老围住,你一言我一语,明里暗里怪砎老为何将一位身世未明的女子迎进童家,邳州从未有此规矩。砎老无奈地敲敲拐杖,眯缝着双眼扫着几位暗讽:“怎么方才在少主面前皆是一副缄默模样,如今倒来怪我?”
“墙头草两边倒。”砎老在心里暗骂。旋即看他们这般推脱,又失望地摇头感叹,“邳州人心或是散喽,散喽!”说罢头也不回便走。
几位耆老却越想心越不甘,急急追上砎老:“这事真就如此了?”
“哼。”砎老兀得停住脚步,摇头暗笑,“怎得入了族谱她就是主母了?这位主母如今又在哪里?”
“你是说?”一直未说话的荆老,昏花的老眼瞬间有了亮,抚着胡须道,“看少主对这位用情颇深,奈何如今少主正是血气方刚之时,身边女子多了,又如何把持的住!再长的情也禁不住分离!”
“老狐狸!”砎老看一眼荆老调侃道,“如今,如今我们便等着瞧,这位连模样都未见到的主母,她这主母的位子可否坐得稳!”
“不过……”砎老双眼立时有了些神采,整个人也精神起来,“如今咱们这位少主,才真正像邳州的主了!哈哈哈哈……”砎老抚须大笑,他定要好好活着,活到邳州收复那一日,他纵是死,也要死在童家世世代代生存的土地上。
童岄看着耆老们沟壑深深的脸尽数耸拉着,不甘不愿地走出营帐,心内复杂得紧,他心里高兴不过一瞬,又开始担心起清儿!
众人对于童岄娶妻一事,各有盘算,独独魏轸这个兄弟,是唯一一个真心替童岄高兴之人。而他全程都在静观,静观他兄长喜欢的女人,自己怎么就做不得主,还要这帮老顽固做主不成。
魏轸见童岄唇枪舌战打退了这帮老顽固,心里暗爽,不禁凑到童岄面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兄长娶妻如此大事情,竟连兄弟都瞒!”
“哎,我并无心瞒你,确是从我回来便大大小小事情不断,实是没有机会与你言说。”童岄满心愧意,不觉又看向魏夫人,亦是同魏夫人解释。
魏轸见童岄当了真,笑到不能自已:“兄长莫急,我与你顽笑呢。不过,不过我这新嫂嫂长什么模样?”
“哈哈,当真是好兄弟!”童岄见魏轸一脸痴相,一巴掌拍回去,“自然,自然是美的了!”
“有多美?”魏轸又没皮没脸凑上去,“我实是好奇,能让兄长动心的女人,能让我们邳州少主如此珍爱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哎……”魏夫人见魏轸越说越没规矩,忙将他打断。旋即望向童岄,“你即已娶妻,婶母为你高兴,你父与母亲在九泉之下亦是高兴的。”
魏夫人说起他父母,童岄面色又蒙上一层薄雾,点点头:“我还未正式禀明他们二老,我想等……等清儿归来,再一同祭拜二老。”
“清儿如今在何处?”魏夫人诧异问道。
“她留在草庐照顾师父。”童岄欲言又止,魏夫人见状也未追问,适时退了出来。出来之前还不忘冲魏轸使眼色,提醒他莫要忘形。
魏夫人回去的一路都心慌慌的,念念是她女儿,她有什么心思她这做母亲的又如何不知?童岄这孩子是她从小看着长大,实是满意得紧,她也是有过这念头,何不亲上加亲?甚至算定了童岄这次回来,身上已无孝在身,且他年纪确实大了,耽误这些年亦是须得议亲娶妻,她还盘算着找机会好好问问他……甚至她这些日子明里暗里的叹耆老口风。
未曾想,未曾想这些年竟是她女儿念念一厢情愿,童岄当真只把她当妹妹待!如今她醒了,她的女儿也该醒了!
魏夫人只觉心口拔凉,想快快喝上一碗热茶暖暖。可她方到家还未坐定,念念便跑进屋来,急急追问:“兄长叫母亲是为何事?”
“母亲还不带念念同去,定是大事是不是?究竟何事呢?”念念双手托腮,撅起嘴巴趴在魏夫人膝上,满目都是期待,也满目都是童岄。
魏夫人看着念念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满目慈爱地摸了摸她额上的发,轻声道:“童岄他,他是知会大家他娶妻之事。”
“兄长要娶妻了吗?”念念惊喜道,脸上都要笑出花来,迫不及待追问,“母亲是去给兄长仪亲?”
“不是……”魏夫人看念念满目期待,微微蹙眉,不知该如何同她说。
“念念。”魏夫人咬咬牙正色道,“童岄他已娶妻,这次是找诸位耆老来将夫人纳入族谱。”
“哦。”念念彼时还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爽快答应,待她回过味来,差不多是从魏夫人膝上弹起来,“母亲说什么?”
“兄长已经娶妻?”念念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夫人,直直问了三遍,待她见魏夫人样子,才真真相信,童岄确是娶了妻,但不是她!
仿若一场巨大的欺骗,念念豆大的泪珠儿汹涌滚出眼眶子,一撇嘴不顾一切冲出屋子。魏夫人见状忙去拦她,哪还拦得住,她只追到院门口便看着她一溜烟跑没了影子,急得在原地直跺脚,忙喊家里的婆子:“快,快去将念念给我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