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父亲

那日准备散步回家看看父母，途中母亲电话带着哭腔要我赶快回来，吓得我赶忙飞速掉头拿车，不到五分钟冲进父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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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父亲，身体歪斜在坐凳上，见我来，并没有往日的惊喜和连忙起身，只是一个劲地抖动着手往嘴里送瓜子，面前的一碗面似乎没动，在汤的发酵作用下，已经糊得不成样子。轻声唤父亲，父亲不作应答，无视于我，继续他吃瓜子的动作。母亲在一旁哽咽地说着父亲的情况，不做一刻停留，拨打朋友的电话，送父亲到医院。结果出来，脑梗！医生看着CT，对我说：如果明天这个时候发现，那么父亲最起码是半边动弹不得。不幸中的万幸！连夜办了住院手续，陪在父亲身边，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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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曾经无所不能的父亲不复存在，是第一次喊我回家换灯泡？第一次对破裂的水管无助？第一次在周末没有电话问我可回家吃饭？亦或是不再目送我们渐行渐远的目光？在病房里端望着父亲，瘦而小，佝偻着背，目光游离不知望向何处，手里不停地拨弄着胸前衬衣细小的纽扣，怎么也扣不上去，怜惜地伸手帮忙，父亲咧嘴笑了，像个孩子。我的心分明狠狠地悸动，很深的痛。和父亲聊天，病情似乎影响了他的记忆，对于很多事情，他只是听我说，微笑着听我说，很少插话，偶尔的几句还是不着边际的，我不动声色，不急于纠正，我知道父亲是要面子的，顺着他的插话圆场。时间不讲情面，怎么就让一个精神矍铄，思维敏捷的老人突然就变得如何迟钝和混乱了，甚至连他最熟悉的女儿都认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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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爱母亲的，当病情侵蚀他的身体和记忆的时候，对于母亲的一切，他记得很清楚，毫厘不差，记得母亲几点起床，几点吃药，几点出门，正说着，母亲来到了病房，与父亲预计的时间吻合，父母对视，笑开了，我识趣地离开病房，把父亲的一切暂时交给母亲。离开病房回望，父母身影重叠，母亲正轻柔地为父亲整理衣衫，轻声交谈着，心中，泛起一阵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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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治疗及时，出院的时候，父亲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但是自家的楼层太高，建议住我家。接父亲出院的那天，父亲很兴奋，早早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等着我去接他，还热情地将一台小电扇送给了同病房的一个护工。上车以后，执拗的父亲坚持先去自己家转上一圈，我是知道父亲的用意：从哪里走出去还是要怎么走回来，坚持要一个人走回住了三十多年的住处。到了小区门口，一直任凭我搀扶着父亲甩开我的手臂，坚持一个人走。一生好强的父亲对于时间和岁月永不服输。可是，怎么可能呢？我知道，父亲也知道，我们终究都敌不过岁月和时间对我们身体的冲刷，慢慢走向迟暮，但是，我心坚强，父亲微笑着和小区里的老同事老邻居打招呼，轻描淡写地说着病情，一旁的母亲悄悄地上来挽住父亲，父亲，并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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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父亲和母亲手握手相拥坐在一起，母亲拍打着父亲的手：到女儿家也挺好，没有什么舍不得的，说着，自己眼睛红了，父亲反过来安慰母亲：没事，女儿是自己的，她的家就是我们的家。我在他们的身后给他们一个奋力的拥抱：欢迎二老，我们在一起！和小时候一样，重回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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