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体制外的流浪者

我毕业于2020年,那个慌乱忙碌的夏天。

疫情席卷而来,卷走昔日平静的生活,也卷走了我们这一届所有的毕业仪式感。我们走进社会的过程因此也显得格外仓促。

我的志向很简单,不教书不育人,不进国家机构坐办公室,我是一个坐不了冷板凳的人,更不适合研究工作。我决定要找到我喜欢的活计养活自己。

和朋友交流时,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异类。师范大学中文专业的学生,毕业大多直奔着体制冲去。他们无论是选择教师编制、事业编还是公务员,甚至先在非编制的岗位局促生存再做打算,都极少有人选择将目光从庞大而稳定的体制上挪开,看向广阔的企业蓝图。更不要说去尝试自媒体、作家等等自由灵活的工作。

而以上这些状况,加上我省的民情与大众思维,变得更加板上钉钉。父母何尝不是期待“作为一个女孩子”的我能够“稳定下来”,“不那么累”,将来也可以有足够的时间“照顾家庭”。但毕竟是希望我平安喜乐为要,因此也尊重我的选择。

人都是有从众属性的。大学舍友有的考进了地级市的税务局,有的二战三战考研终于上岸,有的快快乐乐开始了教书育人的生涯。我的同学们无一不是研、公、编“三位一体”,而在读研的朋友也无一例外目标都是进体制,吃铁碗里的饭。何况很多人追求的不仅是饭碗铁,更重要的是一个面子上的大成就——说出去体面。你是教师,是公务员,是编制内的办公室文员,那你即使连续数年月薪三千,也是找了个好工作、好单位。如果你在企业发光发热,那即使月薪过万,也依旧是个“公司职员”“打工的”,没有名声可言。

周末,我和在本校读研的本科同学约了一顿饭。对方戳着碗里的米和我讨论到底要不要读博,并且表示“因为硕士毕业也找不到工作”。彼时正在一家广告传媒公司实习策划的我举着筷子,虽然对方并没有要冒犯我的意思,但我依旧味同嚼蜡。

我回到家躺在床上,翻着手机里的招聘软件,终于也陷入了迷茫。形单影只的我要对抗从众的洪流是很困难的,即使我从来没有生存的压力,但我心理上的不甘比起客观压力更像是一剂毒药。我开始下载事业编APP、搜索国企应聘途径,一边茫然地浏览着职位,一边怀疑自己的选择。

我确实不是一腔孤勇不回头的人,我想得很多,会畏首畏尾,会患得患失。但我越翻,越感觉到离我梦想的生活更远了。

当代社会人总会嗤笑“梦想”二字,仿佛依然怀抱憧憬和期待的人过于天真。人们都得意于自己的老成,却忘记了向上爬的力量始于天真。我不评判别人,至少对我自己来说,离梦想太远,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而我的梦想也很简单,只不过是“通过文字实现个人社会价值”,仅此而已。但在体制内,我认为,无法实现。

可当我再次转向“不稳定”的世界,惊喜地发现有太多机会向我伸出了橄榄枝。我可以去撰写产品文案,去做图书或者网络编辑,去设计策划方案,去创作广告脚本,去做影视编剧……中文专业的毕业生在民营企业之中十分紧缺。曾经长辈无数次告诫我的“中文专业不好找工作,你得加倍努力”云云,此时不攻自破。

遍地都是工作,只是看谁的选择罢了。

面试一家高新技术企业的时候,HR拉着我问:“你们专业毕业的都去做什么了?为什么这么难招,招聘软件上都找不着人。”

我只得如实以告,即使这家企业面向高校,恐怕也不在绝大多数我的同学的考虑之中。

我想到在985高校工作的母亲的一位男同事,30岁,丈母娘为了“体面”强行逼迫他辞掉民办高校的教授职位,挤进985来坐了图书馆的办公室。月月只能拿到三千,自从生了孩子,一家人活在了“贫困线以下”。

又想到我在检察院坐班的朋友,直言想辞职,因为“每天工作环境沉闷无趣,同事都四五十岁没有共同语言,感觉心态老了十岁不止”。

我再想到自己,前后换过两个民企的工作,毕业一年半,已经能拿到六千以上的薪水。最关键的是,我做的是自己愿意做的,写的是自己愿意写的。没有去强逼自己当老师,没有和琐碎的基层公务相伴。可以寻找跳板,不合适就跳槽,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那位HR告诉我,我可以考虑的行业有很多很多。

现在的我周末双休,有空经营自己的自媒体,经常写文章小说,可以收获一些额外的副业收入。

我问自己,我还想要什么呢?

细细一思索,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了。

你好,我今年24岁,现在是一名剧本杀编剧。朋友们说,我是他们身边人里工作最酷的一个。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并且感觉一点儿都不后悔。如果我的故事能帮到你,那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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