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叶何田田（何花番外）6

二月十九观音诞，台北最大的寺院龙山寺外人头涌动。龙山寺主殿供奉的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这位菩萨有求必应，普度众生，向来最受信众崇敬爱戴，因此这一日前来上香许愿的善男信女也是特别的多。

花艳霞拉着何正武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人流中慢慢向前挪动着步子，唯恐一不小心被别人冲散开来。何正武看她那个样子，不解地问：“想来拜菩萨，随便哪一天就好了，何必赶这个热闹？”他是生死场上趟过来的人，从来不信鬼神，只是既然花艳霞要来，他陪一陪又有何不可？但这个男人么，最是怕拥挤嘈杂，此刻未免就有些不耐。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每年观音诞最是热闹，我是一柱香都没少过呢。”她兴致昂然。

“噢......那么求些什么呢？”

求什么？她恍惚了。早年间心高气盛的时候，求的是方世藩的专宠；中年以后诸事不顺，求的是贺文争气......她突然想起那一次为贺文问姻缘时求的那支签，解签的先生说，签文应在她自己身上。她那时还以为说的是自己和方世藩的事，所以并没有在意，可谁知天意冥冥，人生百转千回，竟有来了身边这个人。五味杂陈后，渐渐浸透舌尖心底的变成了甜。这甜意在她嘴角荡漾开来，一圈圈是他眼中她的笑颜。

“怎么不说话了？”他低头问，“想起什么这么开心？”

“说真的，如果小桃红还在，你......”她突然问道。

“嗯？”何正武明白过来，指间加重了力道，“我也会来找你，娶你。”

也许人总是在幸福的时候会有偶尔的不确定，譬如此时，因着那支签，花艳霞突然想到，这十年间，两个人的再见、分离、误会、轻视、恶语相向、阴差阳错，是无数个如果中无数个未知的走向交错而来。走到今天，是怎样的侥幸。

“可我，不会嫁。”她低声说。

突如其来的这一句，何正武有些懵，继而是薄怒。

“小老板当姨太太当腻了？”他自认，即使小桃红还在，他的心意并不会减少半分。

又怎么听不出他言语中的情绪，可她还是继续说着：“我从小被卖入戏班，身边没个兄弟姊妹。后来，遇到了小桃红，我真是喜欢她的性子，也是吃过苦的人，还是那么滚烫敞亮。她总是叫我姐，我原也没放在心上，可番禺那次，是她救了我，收留我。后来，她死了，又留下嘉儿。我那时真的过得艰难，要不是有了嘉儿，恐怕我撑不过那八年。你知道，小桃红很喜欢你的，你是她的男人，是她的天，我怎么能去跟她争？去分走你的爱？”

他听得心中愧悔丛生，长叹一声，把她揽到自己胸前。

他心跳的声音传入耳中，她闭上眼睛，幽幽地说：“是啊，我当了半辈子姨太太，我是怕了。可是，如果能遇到心里那个人，就算没名没分，我也愿意天涯海角跟着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