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导演亚力克斯·嘉兰执导的《机械姬》在全球好评如潮,这也使得这位编剧完成了从作者到导演的转型,转眼到了2018年,他的第二部作品《湮灭》如期与观众们见面,这部作品改编自《遗落的南境》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湮灭》,而作者杰夫.范德米尔则是凭借该小说,成功拿下2014年星云奖,打败了同年入围该奖项的《三体》。电影《湮灭》依旧不辱使命,为我们打造了一个全新的科幻世界。
不同于近年来的好莱坞商业电影,这几年间,科幻电影界迎来了新的风潮——复古,似乎回到了六七十年代的科幻电影风格,期间的著名代表作品《迷离时空》正是这个时期的产物。而90年代末期以来,作为商业电影的主力片种,科幻电影那华丽的CG特效成了衡量科幻片是否精彩的核心要素。的确,CG技术能更好地激发和实现创作者的想法,也能带来更加震撼的视觉效果。但在绝大多数电影制作者的眼里,炫目的特效不过是迎合市场观众的需求,真正优秀的科幻电影是对未来的一种思考。
当我们回顾诸如《银翼杀手》《第三类接触》《超时空接触》这样的经典科幻电影时,它们之所以值得人们回味,莫过于它们对于人类这一种族以及地外生命的思考,人类存在的意义的解读,这样的思考对于后世无疑有巨大的启发性。
而近年来的科幻电影就是对于过往此类作品的致敬,以及对于未来世界所产生的新的探讨。雷德利·斯科特执导的《普罗米修斯》中不断的对生命起源进行深思,《降临》中对于思维方式的探讨,提出选择没有对错的观点,而作为续集的《银翼杀手2049》更是对于人类自身存在的一种反思。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如今的电影界对待科幻的态度,《湮灭》这部作品便是这个时期的产物,深入探讨生命折射的多样性。
导演亚力克斯·嘉兰在《机械姬》中探讨了人工智能与人的差异,相比于场面宏大的商业科幻电影,导演更擅长在故事形态的科幻电影中大展拳脚,《湮灭》就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这也是科幻的本质,这种后工业时代的叙事,与文学评论家所遵循的传统故事模式有所不同,旧的秩序被破坏,新的世界已经形成。
《湮灭》跟大多数科幻电影一样,一开始还是我们所熟悉的世界,当外来物种来到地球所引发的变化和混乱。生物学家莉娜的丈夫在执行探索混乱原因的任务后消失了一年,他离奇返家之后,却又患上了特殊病症,莉娜为了找出真相和另外四名女性科学家执行探索“闪光”的任务。
《湮灭》采用倒叙加闪回的方式,将一个秘境探险的故事讲述得惊险刺激,震撼人心。五位队员的特殊身份,让影片的科幻意味相当深厚。“闪光”中生物的变化繁衍,主要凭借一种特殊的“折射”方式,既吸收对方的基因,令自己产生变异。因此,耀眼夺目的水晶树,枝繁叶茂的人形植物,头项长花的梅花鹿等等,都极具科幻气质,让我们耳目一新。
生物形态上的“湮灭”是电影其中想表达的一种思想,但是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人性的“湮灭”更是作者亦或是导演想表达的核心理念。当五人进入“闪光”之时,这种对立的矛盾就越发的明显,久久不见踪迹的外星生命,路途中各种奇异的景象,五名女科学家各自悲惨的人生以及此行各自的目的无疑不增加了相互之间的猜忌,在悬疑和惊悚之中,每个人都面临着被“湮灭”的风险。
《湮灭》在惊悚氛围和科幻元素之间徘徊,甚至对于人性做出了深层的探讨,却没有将整部影片融合出一个更有力的核心。与同类电影类似,《湮灭》可能引发人们对自我毁灭,进化,物质依赖等方面的思考,但这并不独特,也不具体,自然也缺乏一部优秀的科幻电影所应有的批判力度。由于沉迷于自我营造的叙事空间里,影片所传递的中心信息过于抽象化,从而失去了与观众建立联系的最佳机会。也就是说,在影片即将在高潮之处得到升华的时候,影片戛然而止。当然这不是说这部影片不好,不够精彩,只是基于小说三部曲那庞大的载体,一部电影显然是不能够很好的把这更深层次的主题挖掘出来的。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导演非凡的野心——仅仅一部是远远不够的。
尽管在影片的核心内容上没有获得更多的突破,但是影片的制作可以说是将4000万美金用到了实处。与同一时期的科幻电影类似,《湮灭》还是尝试打造一个全新的世界,令人炫目的视觉特效将迷幻的风格展现的淋漓极致,“微光”下的自然生态,迷离的世界对片中弗洛伊德式的心理惊悚氛围有着重要作用。不同于《银翼杀手2049》中全新的未来世界,在漫天黄沙中所带来的的巨大压迫感,《湮灭》所带的是恐惧,是幻想还是现实,回忆与现实的穿插配合大气磅礴的背景音乐,无疑使得影片更加接近库布里克的惊悚氛围。
影片最后开放式的结局也给观众留下了无限的遐想,生物学家莉娜的丈夫已经不是本体了,那莉娜还是本体吗?就如同《银翼杀手2049》中的K与那个小孩有种同样的基因却是一个复制人。这些由恐慌孕育而生,无法被理解的生命形态,和所有徘徊于主流之外的群体一样,揭示出人类自我认识的局限性,只有充分了解自身,才能用心倾听孤独的影子,找到和对方和解的出路,这所有辽远宏大的景观,最终定格成心灵眼瞳中的倒影,讲述着何为真实,何为虚假,讲述着人何以为人,唯有不断积极思考人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才能持久搅动人性的波纹,在一个崭新的世界中触摸到无比梦幻又极其真实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