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札记风云
这几天不论是无意翻看手机，还是有意地去查看朋友圈，还是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只是习惯拿起手机，就会看到手机许许多多的APP无缝切换着关于高考的新闻。
高考是每个人成长中的重要一段记忆，也是一个人生关口的转折，许多年过去，追溯回去，就如在冬天里闻到一股一股腊梅的芬芳，支离破碎的片段开始逐渐打开，记忆的碎片一点一点缓缓拼接。
一、大势
我是2003那一年在河南考区参加的高考，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年份，作为考生面对的外部环境变化很大。
首先是全国高考时间从每年7月调整到每年6月进行，整整提前一个月。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讲，时间首次调整简直就是噩梦，老师和学生的复习计划都大大受到影响。高三最后一年一般是有四轮复习，但是从2003年第三轮开始复习整个学校就在赶进度，最后一轮复习更是走马观花在一个月不到就进行完了。
其次2003年整个中国面临非典疫情，社会各界开始如临大敌，学校更是把防非放到首位去抓，教室每天喷洒消毒水，学生每天进行早中晚三次体温测量，后来听说板蓝根防非效果好，于是学校开始强制学生每天到茶水间去领免费的板蓝根冲剂喝。后来学校又为了增加学生抵抗力，强制学生在每天晚上5点到6点半，这一个半小时都要去操场去运动，实际上很多人都是带着书和卷子在操场上努力奋战。这么多折腾，学生早就怨声载道，如果不是班主任和政教处的老师们靠前死抓纪律，学校早就翻了天。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河南首次实行“3+大综合+1”的模式，之前是什么“3+2”和“3+X”，几乎每年都在变动政策，老师每次苦口婆心的说，只有这一次机会考试，明年说不定就是文理分科进行考试了。
对了，还有教材变更的因素，2003年是首次实行新教材，而且在高二的时候还有选修课本。老师在课堂上只讲必修内容，因为时间有限，在两个月里，我们还是只靠每天老师打印教师用书的习题来学习，因为新书没到，但是老师说只要把必修全部学会，高考试题都可以解决，选修只是为了程度好的，有志冲向清华北大的同学。
二、放纵
最后一个月里，每个人都是鸵鸟，只管自己的事情，沉浸在自己的学习进度中。老师也在强调不要跟负面情绪的人交流，远离平时人缘不好的同学，少争辩，少发怒，少生气。
为了高考，特别是最后一两个月的时候，不单单学生在压抑自己，老师、家长和社会都在压抑着情绪，越临近高考，越有种大仗来临的感觉，出奇的安静，也出奇的可怕。
偶尔着急出去上厕所，碰到过道旁边的同学，说一句对不起，过道的同学开始只是瞪几眼。后来过道旁边的同学发现一天站起来数次给坐在中间位置的同学让位置，就开始心有埋怨了，烦躁的小声嘀咕骂人。但是为了那一场考试，所有的同学都在忍着自己的情绪。
离高考前三天的一个下午，学校发出通知，要求学生清理自己座位上的所有资料，腾出教室作为高考考试场地使用。从这一刻，班主任就开始失控起来，一开始同学还会有序的搬成摞成摞的书回寝室，然后不知是谁开始把一些无用的试卷直接丢弃在地上，这就是一个导火索，当天下午到晚上然后整个校园，不论是教室、操场、寝室楼下，到处是书，到处是试卷，到处是纸张，到处是碎纸片，就像是冬天来了，白茫茫的一片。
同学一下开始尽情的释放自己的情绪，从丢弃纸张，丢弃试卷、丢弃辅导教材，丢弃课本，很多纸张仿佛解恨一般成了碎片，随风漫舞。到了晚上不知谁开始丢弃一个啤酒瓶子到楼下，嘭一声，吓到好多人，也吸引更多人站在阳台上向楼下张望，接着就是更多酒瓶子落地的瞬间，砰--砰--砰，像一颗颗炸弹，让同学更加谑浪笑傲，也更加感官刺激，很多寝室纷纷加入丢弃啤酒瓶子到楼下。这时对面楼的女生也开始加入战团，不过她们宿舍没有啤酒瓶子，她们掷到地下的是一个个暖水瓶，这种声音听起来没有啤酒瓶的声音清脆，但是蓬蓬蓬的声音，明显显得比较沉闷和威力巨大。
然后男生开始起哄呼叫，口哨声也开始有了，此起彼伏，班主任们、政教处的老师和保安早就聚集在一起，都远远的站着，保安多次想让班主任去管一管，只见一个副校长说，没事，他们翻不了天，再有半小时就消停了。
三、临阵
在考前的前一周，学习开始放假，高三学生开始自己安排时间，老师建议尽量保持练习科目与高考时间一致的科目，让自己的大脑调整到最佳，尽量做一些容易且能总结的题目，达到查缺补漏的目的。
班里的学霸们开始出场，他们都有自己的忠实信徒，这些信徒也都是经过长时间的考试历练变得虔诚，学霸们一方面在布道般给学渣押一些知识点和考题，一方面学霸们也在一起相互交流最近的心得，每个人都像一位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在做最后的布防。
无缘加入这些小群落的同学显得格外落寞，一方面自己不是学霸，没有粉丝前来求教，另一方面自己也是极度自信，不肯屈尊去听他人的歪理邪说。当外表不显山不露水的走过时，心里早就嗤之以鼻，那我们考场上见真章吧。
大部分的同学开始准备自己的文具，透明的笔袋，2-3支顺手的笔，准考证等等，翻来覆去的检查。
四、战斗
时间虽然短暂，只有三天，共五场考试。现在想起来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数学，这一科几乎颠覆了很多人的想象，特别是一些平时数学120左右的同学。12个选择题前面几个非常容易，后面很难，常规的代入排除法运算量不小于直接去解题， 后面4个选择又超级难，一旦有暂时先放弃先做后面的想法时，发现对自信心打击更为厉害，4个填空更是运算量比较大，相当于做一道大题的步骤，紧接着第17道几何大题更是对没有学过空间向量的难度更大，常规做法需要添加三道辅助线构成小截面，而原题给出的配图显示的内部空间很小，很难想象出来。很多同学在1个小时过去的时候，选择和填空还没有完全做完，发现放弃了一道，接着又一道需要放弃，内心压力很大。
我在做后面的选择题时，对于前面几道的选择题产生了质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呢，又接着检查一遍，浪费一点时间，做完选择填空用了1个小时。对于平时空间几何就只能做第一小问的我来说，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读两遍没有头绪直接放弃。
接着第二和第三个大题也都是感觉比较麻烦，翻阅试卷的时候，无意发现最后一题是考杨辉三角的题，正好不久前刚探究过，赶紧趁着头脑清晰，把相应的公式写出来，总算完美解决一题，然后又完整的做了2个大题，这会看看时间还有20分钟左右，赶紧把一些解析函数相关大题的常规思路流程写出来，不会的就用字母代替，解方程很繁琐，就直接随意给出个结果，按照结果继续推出，多写公式，少写代数公式，想着争取一些步骤分，无非就是扣下运算错误的分值。
还有些大题不会做，就试着逆推法，感觉某些条件没有给出的，就赶紧假设一些条件，把过程和结果凑出来再说。总之面对高考试卷就是能得一分就要力争得一分。
语文平时基础不错，前面8个选择基本是全对的，字词句都是靠每天早读积累的，最讨厌的就是古文阅读和现代文阅读，材料很长，考题只有4个，处在考场的环境，很难静下心去认真读，因此读的速度和质量都不好，要反复去看。对于语文作文，自己也养成一些小心得，开头结尾都要提前想好，尽量优美一点，能够呼应最好，如果不能呼应，结尾基本就是用排比句，一句一段，既可以占字数空间，又醒目。还有就是只要打算开始写带有技巧优美句子时，就单列一段开始，尽量让阅卷老师能够一眼扫到，力争作文分数在45分以上。这也是我语文平时成绩都比数学高的原因，一向自以为数学还是比较优秀的。
英语比较简单，大综合分值太重了，六门放在一起考，脑子要切换很快，一个选择题6分，做到后来，自己都在哆嗦，生怕做错，现在都想不起来什么内容了。
五、花絮（恋爱、打架、报考）
所谓花絮，就是为绕着高考前后发生的一些难忘的事。第一件就是早恋，高中那会由于自己在一高，女友在二高。平时联络还没有手机，都是写信的原始方式。到了高三，班主任就开始积压信件不发，怕影响学生学习，一个月只发一次信。考前一周，班主任把积压很久的信发到班级里，我印象那次收到那封信，就赶紧拆开看完后，那会校园流行的信纸还都是带有淡淡香味的，我后面几节课都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也无法专心听课，陶醉于手上沾染信纸的滋味。
学校通知放假的时候，我来不及把书搬到宿舍，就赶紧跑去二高，平时要15分钟的步行，我不到7分钟就到他们学校门口，由于当时还不到放学时间，貌似下午才2—3点，学校门卫因为非典不让我进去，开始我就绕她学校一圈一圈的走，时间就像是蹒跚的老人，很慢很慢，我要等放学才能混进去校园里，后来看看时间尚早，感觉时间离5点半放学还比较早，就跑到她学校不远的山上去溜达。只因心里想念着事情，不一会把群山都给走完了，路上的风景也没有怎么看。
恋爱的时候，无论找寻对方多难，心里总是高兴的，因为有期待。怎么轻易混进学校大门口的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只记得在她教室门口我正看她时，她也刚好抬起头看到我，那个瞬间就仿佛吃了很多的蜜糖，脑袋也醉成浆糊，定格在我的记忆里。其他都变得模糊，只记得她带我去吃饭的时候，她走在前面，我从后面跟着看她背影，一根调皮的头发辫子，在她的后背上，来来回回的荡来荡去，像一个三岁的女娃单纯快乐。她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多次伸出手拉我尽快跟上她脚步。很多的情话也都忘记了，只简单记得几句，“你看到我头发剪短了吗，我头发不好，一变长，就会分叉，我自己就去剪掉。”她找台阶说，我马上说：“你应该剪短一点，到耳朵上应该会好看点。”“你不是让我留长发吗？”“短头发好打理呀，长头发很多麻烦的，每天整理耽误时间的。”我和她高考时考场正好对换，那三天我每次在去她学校的路上，幻想着能在路上碰到见她一面，结果一面都没有看到，加上学校因为非典原因，都是让学生排好队在路上行进，即使看见，也可能无话可说。现在想想那会的懵懂恋爱竟然是非常纯净的，只有感情上的倾慕，没有一点烟火味
第二个花絮是打架，主要是我和一个宿舍的哥们矛盾。感觉之前他一直在针对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次我说到一个事，他就反对。然后我也开始回应，只要他稍微发生一点不顺心的事情，我就高调拍手喝倒彩。好多无明业火都积压很久了，每次争吵要升级的时候，宿舍人都互相劝架，有人提议说等高考完在打吧，那会学校纪律不管了，现在打架会被开除的。因为我们两个人平时成绩都是不错的，互相都对学校纪律不以为意，都想着学校也不会真开除自己，于是每次争吵完就丢一句，有种高考结束时我们出去打一架，然后另一个就会接到，如果不打架就是孙子，看谁弄死谁。
在高考结束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寝室就剩我们俩，于是开始履行打架约定，想着在学校校园打架影响不好，一起走出校园，路上还碰到过几个同学，然后告诉同学，我们俩是出去打架的。
边走边数落对方数条罪状，指出很多伤人的理由，但是一下都无法说出最早的理由和原因了，时间都记不清了。反正感觉就是讨厌对方，后来我们发现罗列讨厌对方的理由，发现都是一些小事情，我们两个都脱离之前的愤怒状态，很冷静的去分析以前发生的事情时，其实也都是些鸡毛琐事，更多就是嘴巴比较贱，平时说话没有顾忌。比如早上早读，声音太刺耳，严重影响学习效率，心里会问候对方；睡觉时候一只脚总是踢到对方；请教老师问题的时候，老师征求同学意见要不要公开讲解，一方反映很容易不需要讲，要讲另一道。每每在回忆这些事情都说那会就想暴揍对方一顿，等等。结果我们架没有打起来，却坐在一起吃饭，大侃之前上学的事情。现在十多年过去了，还在保持联系，那天一下交心好多事情，竟然发现都有点臭味相投的感觉，从相憎变成互相尊重，这在同学当中也被称作是奇葩。
第三个花絮是报考时候的场景。这时你会发现有很多有趣的现象，在成绩没有出来的情况下，很多同学不分成绩高低，互相都是看不起的，因为大家都参加过高考了，如果停留在这一刻，每个人都是幸福的。但是现实是非常残酷的，美好的东西一贯不会长久太多，就像哲学中提到的静止和运动两个状态，分数成绩终于姗姗而来，靴子终于落地，这个时候有人会开始悲伤，重一点的会哭泣，有的会显得很焦急却又无助，由于分数低很多学校不敢报，这个时候浑身是劲也使不出来了。有的同学成绩高的，非常活跃，不断给人分享他的喜悦，如果喜悦真能够传递给所有人就好了……这个时段是很多同学开始反思自己之前在学校是否真正用功读书，也是很多同学讨厌拿到成绩单的那个自己，想着自己之前如果但凡用用功，哪怕多10分也是好的呀。
六、笙歌
所谓笙歌，其实也就是一个下午和晚上，由于志愿填报完以后，高三学生就算是真正可以离校了，这时学校后勤管理会张贴公告，给出3天时间让同学离开寝室，尽快回家。
一部分同学会开始收拾东西回家，还有一部分同学会赖在学校不走，舍不舍得离开那么多同学，仿佛一走就再也见不到的了。于是在最后的截止时间的前一天，很多同学按照班级，会出去聚餐，然后唱歌，最后坐在广场上，说一通宵话，等待夜里变亮，然后各回各家。
吃饭的的时候，班主任会来参加一小会，开场白大家都听不见。大家也不当他是班主任了，各顾各就知道就近互相碰杯喝酒，讲到最后，老师开始煽情，一部分女生开始哭泣，大家纷纷安慰。接着老师入座开始分享毕业的经验，说你们毕业开始前3年，大家还会每年聚一聚的，后面估计再聚会，一年比一年少的，同学都是不相信的，都坚信自己每年都能参加，好在大家都是喝酒之后说的，醉话大家也都不当真，只当那一会表表决心而已。
吃完饭，大家还很兴奋，开始去KTV唱歌，不过很多KTV没有那么大的包厢，包了三两个包厢，活跃分子来回串场，声嘶力竭的歌唱。后来不知谁从从KTV走出来，坐在外面的广场上，然后陆陆续续最后大家都出来了。然后大家开始分享之前的趣事，比如高中第一天开学遇见的是谁，班里认识的第一个女生是谁，讲着讲着就到第二个阶段，真心话大冒险。同学一起开始打趣某某和某某是不是谈过恋爱，风云人物的爱情故事聊过之后，越往后的同学分享声音越小，之前同学围成的一个大圈开始变成若干个小圈，三两一堆，相互说着小话，偶尔忽然大笑起来。
七、后记
所谓的后记，也只是现在来看才知道的事情，当时并不是很清楚。班里的第一名考入郑州大学，他平时成绩一直是班级前五左右，英语稍微比较弱一些，但是高考时候和班级英语最好的同学分到前后位，很兴奋，极大增加自信心。
还有所在班级120多个人，竟然有相当一部分人才参加高考，很多在考前已经分流了。一部分男生选择当兵，然后从部队系统去参加高考，还有一部分人开始选择子承父业到一些单位上班，也有一部分女生参加完高考就开始张罗相亲。对于很多人来说，高考可能是唯一的一条路，但对于一部分人来说，高考并不是唯一的一条，是有很多种可以选择的。
我们要奋斗，到我们自己在面临一些大事的时候，不是被动的去接受事情的安排，去挤一趟通往未来的火车，而是可以能够错峰选择，找到一条让自己相对满意且优选的方案。
让人想不到的是，有一位成绩中等偏上的的同学，因为父亲是援偏远省份的干部，在考试的前几天转到青海，然后在青海参加高考，然后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
更有趣的是，之前在班级成绩一直垫底的男生，现在在当地从事的是派出所片警工作，成绩中等的同学则很多留在县城高中和初中当老师。一直很文静的女生现在则是一名能够独挡一面的销售，性格完全不同。当时有这么一对恋人，因为女的偏胖，男的很瘦，在同学眼中是两个极端身材最不看好的一对，，现在反而在一起，有个共同的十岁小孩，生活不亦乐乎。大部分认为比较好的校园恋情关系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不愿再旧事重提了。
自己的初恋就是在高二时开始发生的，天真以为今生只会爱一个人，现在却是相隔千里，彼此已经各有家庭，平平淡淡在微信互祝安好的朋友。
高考过去很多年，但是现在写到这里，好多事情又仿佛在昨天发生，一切很清晰，清晰的是一幕幕学习的场景。比如在某次一节课上，由于感到困倦，正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时候，一个老师趁此机会在发练习试卷，我当时没有起来，结果试卷就直接盖在我的脸上，睁开眼看四周时，只记得同学很忙，匆匆来来去去，要不就是正在紧张的书写当中，每个人看见我，都在笑，貌似我就像是在穿越的一样，很傻很呆的站在座位上，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同学，可是同学的名字我一个也记不起来了。
想念高考，回忆高考，却回不去的高考。
备 注：
一、由于文章不是一时写完，之前只写完前三个部分（分别是：大势、放纵、临阵），还有构思待写的三个部分（分别是：战斗、花絮和笙歌），今晨（6月17日）只把结尾先写完了；
二、人为被我切割成三部分，第二部分是在6月24日写的，一连拖到7天，我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