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瓦尔登湖》的叩问:文明和野蛮,哪个离我们更近?(深度原创)

我们都知道自己内心有只猛兽,我们的高尚本性越是昏昏欲睡,它就越是清醒。——《瓦尔登湖》

在社会生活中,很多人会疑惑,为何会在新闻中看到那么多人面兽心的家伙。

前不久山东理工大学大学生的虐猫视频,令吃瓜网友深感不适。韩国“N号房”事件则把女性的安全感敲得粉碎,这几天网上又热传“陕西靖边马某将79岁瘫痪母亲拉到一墓坑活埋”的消息,令人义愤填膺。

惊恐、愤怒之后,我们会意识到一个事实:类似的事情一直都有。

就像走在阳光下的人,无法摆脱自己的影子一样,人永远摆脱不了自己身上的野性。

人类走出原始社会已经好几千年了。在这几千年的文明进程中,我们穿上了华美的衣服,建立了文明的饮食文化,创造了文学和艺术,但是却一直没有摒弃印刻在我们基因里的野性。

事实就是这样,人类建立文明需要几千年的努力,但是要露出原始的本性却只在一念之间。

同样,一个人要获得灵性,需要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教育和修行,但是回归野性却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01匮乏

《自私的基因》中提到一个观点:

人和野兽一样,都是基因的载体,而成功的基因有一个突出的特性——自私性,对于自私的基因来说,人体和野兽的身体没什么区别,都是其生存和繁殖的工具。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基因这种自私性正是我们身上野性的根源。

一切生物的生存,首先面对的问题都是“匮乏”,尤其是食物的匮乏。

原始社会的人与野兽没有太大区别——要想活着,首先要解决食物匮乏的问题,于是猎杀、争斗是自然存在的现象。

这一现象在我们现在的文明社会是不多见了,但是再文明的社会也会有极端特殊的情况。就比如,在上世纪50、60年代,特别匮乏的时期,两户邻居为了几斤红薯的分配不均大打出手之类的情况很是常见。更不用说,中国历史上魏晋南北朝、明末清初等“易子相食”的极端黑暗时代了。

河森堡在《进击的人类》一书中写道:

永嘉五年,即公元311年,洛阳沦陷,社会秩序随之崩溃,万民涂炭,盗匪四起,“太卫旬藩奔成皋,贼帅侯都等每略人而食之,部曲多为所啖”。[插图]从这个记载可知,今天河南省荥阳市一代的成皋在当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食人乐园,盗贼甚至开始频频捕食政府军士兵,寻常百姓在这些狂徒眼中就更像口粮了。

万历四十三年,即公元1615年,山东地区大旱、蝗灾接连袭来,粮食生产完全崩溃,全省“子女贩若牛羊,死者枕籍于野”。

河森堡说,人类历史中任何社会行为,都有其自然科学的底层逻辑。

剥开文明的外衣,我们会闻到这底层逻辑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前不久山东理工大学学生虐猫的事件就折射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人类基因里的那头猛兽一直都活着,而且稍不注意就会张口撕咬我们的文明。

梭罗在《瓦尔登湖》的第12章《更高的法则》中,提到让孩子打猎的问题时说:

朋友们有时会忧心忡忡地问我,到底该不该让他们的孩子去打猎,我的回答总是肯定的,因为我记得打猎是我受过最好的教育,让他们成为猎人吧,尽管起初他们只能是玩玩而已,最后未必能够成为厉害的猎人,这样他们将来反而不会在这片或者其他旷野上滥杀无辜,不会以同类为渔猎的对象。

我们当前很多人,一生没有经历过饥饿和猎杀,这种体验的缺乏既是文明社会的福利,又是文明社会的隐患。因为没有体验意味着没有真实的理解。当一群不知饥饱的孩子整日在虚拟的世界里“大开杀戒”的时候,他们更容易对生命缺乏敬畏。

对此,梭罗的看法是:

年轻人往往通过渔猎而认识森林,以及他自己最为原始的本性。起初他是作为猎人或者渔夫到那里去的,到最后,如果内心渴望过上更美好的生活,他将会树立起正确的目标,比如说争取成为一名诗人或者博物学家,从而丢下他的鸟枪和鱼竿。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大多数人仍然而且将永远是冒失的毛头小伙子。

或许我们可以理解为:既然人身上的野性是一头永不会死去的野兽,那么我们与其囚禁它,不如驯化它。

因为这来自远古时代,历经万年进化的野兽有着洪荒之力,不是我们能轻易困住的。

02欲望

匮乏易灭,欲望难消。

人类生存面临的匮乏问题,可以通过技术的发展和生产力的提高而得到阶段性解决。

从采集时代到农业时代,再到工业时代,人类正在逐渐地消灭饥饿和贫困。但是与此同时,物质的丰富又引发了分配问题,进而导致了欲望的空前膨胀。

如果说匮乏是驱使人心中那头猛兽的棍棒,那么欲望则是诱惑它走向罪恶的魔鬼撒旦。

有人说,一笔飞来的横财对穷人来说是一场灾难,就是这个道理。

抗战时期,深入东南亚的远征军曾受困于热带雨林的恶劣环境,滞留数月。当他们中的幸存者在忍受了饥饿与毒蛇、洪水、瘴气的折磨后返回文明社会,有很大一部分人因控制不住地进食而被活活撑死。

可见,匮乏很可怕,但是匮乏之后的欲望更可怕。

关于欲望,梭罗这样说:

肉欲虽然有各种形式,但本质上是相同的;所有的纯洁也是相同的。饕餮、贪杯、好色或嗜睡其实是一回事。它们无非都是肉体的欲求;只要看到有人犯了其中之一,我们便知道他是耽于声色犬马之徒。

人类离不开欲望,但是欲望可能会毁灭人类。

如今的物质文明达到了有史以来的巅峰,而人类的欲望却早已跳出了地球。因为人类的生产力可以继续发展,但是地球的资源却是一个定量。如今欲望驱动着消费,消费带动着生产,生产消耗着资源,那么资源呢?

这明显不是一个良性循环,而是一条通往悬崖的高速公路。

梭罗在《瓦尔登湖》中提到曾子在《礼记·大学》中的一个观点:

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

译为:如果一个人的灵魂离开了他的肉体,那么他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竖起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到,吃了东西却不知道食物的味道。

或许被欲望驱使的人们,应该停下来找一找自己的灵魂了。

03​文明

梭罗在《瓦尔登湖》中提到孟子的一个观点:

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译为:把人类和野兽区分开来的,是一种微不足道的东西;普通人很快就弄丢了这种东西,君子则小心翼翼地保留了它。

孟子提到的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就是文明。他后面其实还有一句话:

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

译为:人吃饱了,穿暖了,安逸地活着但不接受文明的教育,那么他就跟禽兽没什么区别了。

孟子所说的“教”就是“教育”,即对人类文明成果,尤其是精神文明成果的学习和传承。

或许人类还需要继续进化,尤其是精神层面的进化。

梭罗在《瓦尔登湖》中提到一个昆虫学家发现的现象:

几乎所有的成虫吃的东西都比幼虫少得多。等到好吃的毛毛虫变成蝴蝶……等到贪婪的蛆虫变成苍蝇,它们只要吃几滴蜂蜜或者其他甜汁便已足够。

这个现象在人类社会同样适用,梭罗在书中提到:

饕餮者是处于幼虫时期的人,有些民族整个都处在这种阶段,那些民族的人没有理想和想象力,有的是出卖了他们的便便大腹。

克制人类的欲望,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我们也能在生活中发现,那些精神世界更丰富的人,往往有着更低的欲望。就像孔子推崇的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这种安贫乐道,首先就需要具备克制自己的欲望。

而克制欲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需要我们直面我们的底层逻辑——生物本能。

我在前面第一部分提到了一个观点——“既然人身上的野性是一头永不会死去的野兽,那么我们与其囚禁它,不如驯化它。”

其中能够驯化野性的只有文明的力量,因为唯有文明可以消灭匮乏,也唯有文明可以克制欲望。

而文明对野蛮的驯化,离不开教育、文学、艺术。

周王朝统治中原400多年,靠的是礼乐的教化。这是一种让人摆脱原始,走向文明的力量。

让欧洲走出中古时代的文艺复兴运动,则依靠文学和艺术的力量迈进向了资本主义,确立了人的价值,开启了新一轮生产力的革命。

但是如今现实却令人担忧。

生产力的解放让人类获取了丰厚的物质文明,但是精神文明却有些落后了。

商业的介入,使当急功近利和唯利是图的浮躁之风在欲望的驱使下玷染了文学和艺术,甚至是教育。在一个越来越多人迷失在娱乐和消费的世界里,我们已经与精神家园渐行渐远。

也难怪,如今能读得了《瓦尔登湖》的人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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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Note读书,高中一线教师,百家号悦读领域优质原创作者,致力于经典阅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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