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乐
文/璃岛
贞元年间的长安，乱世家国，风雨飘摇，官宦奸佞当朝，谁也不知明日登基的是哪位皇帝。此时的长安城，依然夜夜笙歌，长安士族，醉生梦死。
我出生在一个“世敦儒业”的中小官僚家庭，我的诗在当时也小有名气，知道我的人，他们都习惯叫我乐天。贞元三年，父亲于徐州为官，我被送到了当时盛世的长安，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长安，这一年，我十六岁。
贞元十年夜，我应诗友之邀至长安明月坊，正当我与友酒正兴，一曲琵琶幽幽入耳。曲罢，我抬手指向屏风，“屏后，是何人奏曲，可否赏光同饮一杯？”片刻，一女从屏后走出，“小女素素，此明月坊坐堂歌女，适才琵琶不知可合几位官人之意？”
我举着刚从桌上拾起的酒杯，定定的看着她。见这女子着一袭轻纱白衣，生的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艾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美细腻。这一年，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第一次与她相逢。“姑娘，恕小生冒犯了，适才见你出屏风犹如九天潇湘女踏踩祥云而来，某赠你一字可好？” “小女谢过公子，公子高看小女了。敢问所赠何字？” “湘水之神也！”
…… ……
乐天：湘儿，歇一会儿吧，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素素：官人，来尝尝我刚酿的桂花酿，我看全长安城也就只有你有这福气喝到我这桂花酿。
乐天：喝遍了全长安城的酒，都没有你这桂花酿好喝。
素素：你喜欢，那素素天天给你酿。
（迟疑一回儿）
乐天：湘儿，我想跟你说件事。
（素素见乐天面露沉重，从乐天怀中起身，端起酒瓶为乐天斟酒）
素素：什么事啊？
乐天：昨日，我收接到圣旨，明日便要进宫面圣，以后就不能常来看你了。
（素素故作轻松）
素素：能得皇上召见，这说明陛下赏识你，这是难得好事啊。他日你若得个一官半职，我也好向旁人道，我好歹，曾与乐天大人把酒言欢，我的桂花酿还得大人青睐呢。
乐天：湘儿，我此次进宫若得一官半职，第一件事，便要为你赎身，八抬大轿抬你进我白家的大门。
素素：乐天，你不必如此，你我，本便是不同的，你出身儒门世家，我出身烟花之地，所求不过一生安稳，这些日子能予你琵琶，为你研磨，已经知足，哪敢奢求更多。
乐天：我不许你对自己如此妄自菲薄。湘儿，我发誓，此生非你不娶。
…… ……
元和初年，我再次向母亲提起迎娶素素一事，母亲百般推阻，并将全家迁离长安。
元和三年，我终于在母亲的以死相逼下不得已迎娶了出身名门的杨家小姐为妻。接亲那天，迎亲之礼，绚丽堂皇，声势浩大，万人空巷；母亲故意将迎亲的行程安排至明月坊。路过明月坊外，我告诉自己不不能抬头，自己那还有颜面再看湘儿一眼，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朝明月坊的人群望了一眼，我在人群中看见你那憔悴的身影，感受到你对我无尽的失望。“湘儿，我还是负了你……”
元和九年，我又回到长安，当我再次来到明月坊外时，明月坊人去楼空，房屋破败不堪。我向路人打听，得知那次的战火殃及长安，明月坊也难免战火的摧残，你的兄弟都被抓做壮丁，明月坊散了，你也不知所踪。
元和十一年秋。那个晚上，秋月作伴，水凄凉寒冷，我与友人画舫作别，忽闻对面舟中琵琶声声，这琵琶似曾相识，我向舫上小厮打听，得知是原长安明月坊一琵琶女，前些年流落至此，嫁一商人为妾。“船家，可否烦请让那女子来舫上弹奏一曲？”
她抱着琵琶登上了我们的画舫，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憔悴了很多，那露出的半边脸也不似从前。湘儿，这是我的湘儿。我不敢抬头与她直视，故作轻松，一杯一杯续着酒。湘儿，这些年，在你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看起来如此憔悴；湘儿，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我了。不记得也好，毕竟是我负了你。
我偷偷的看向你，只见你神情收敛，转轴拨弦，琵琶声弦弦掩抑，好像是在向我诉说你这几年的遭遇和愁思。一曲终罢，你准备起身离开，我在这时还是忍不住拽住你的衣角。
乐天：“冒犯了，在下白居易。姑娘的琵琶，像极了我一位故人，不知姑娘可否放下琵琶，将容颜，与我等相见？”
她愣了一下，随即拿开琵琶，将那半边脸也露了出来。我看到她脸上多出来的那道长长的疤时，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琵琶女：“大人，你怎么了？是妾身的容貌吓到你了？还望恕罪。”
乐天：“哦，没有。是我眼里刚进沙子了。”（抬手拾起袖子故意擦眼）
琵琶女：“那……大人，妾身乏了，就不打扰各位大人们的雅兴了。”
她果然，把我忘了，不记得我了。
乐天：“姑娘，你稍等一下。某贬谪至此，身心俱疲，空有一腔抱负无处施展，此志难酬；美人迟暮，不似当年。适才听姑娘琵琶，铭感于心，同为天涯沦落人，某有一篇陋文，赠与姑娘，某名《琵琶行》，望姑娘不弃。”
这篇《琵琶行》，本早该赠与她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不免失落，我想当日明月坊外她也是此番心情吧。湘儿，你过得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