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一家人

姨娘是我妈妈的亲妹妹，我们见过几次面，她是妈妈的缩小版，就是身材，五官都比妈妈要小一码。我妈妈年轻的时候扎一条又黑又粗的大麻花辫，她扎两条。我妈妈说话声音又大又急，她说话很温柔，慢里斯条，未开口时先带笑。

她生了小表弟时过来我们家住了一段时间，只记得两岁多的小表弟很喜欢看汽车。每天早上吃完饭，姨娘就要抱着他站在马路边看汽车。三十多年前的小县城，看一个小时也没几辆汽车经过。更多的是骑自行车的人和走路的人。姨娘很好耐心地带小表弟，从来不生气，也不打骂小孩。

我妈妈就没她这么好的耐性，我记得我小时候还是挨过不少打的。我妈嫁得有点远，嫁到几个县以外的地方。因为离得远而且那时也交通不便，总要几年时间才回老家一趟。去姨娘家做客，她家里总有一些新变化，盖了两层的红砖小楼房，那时并不多见。过了几年，前面铺了百来平方的水泥地坪，用来晒谷子，豆子，农作物，没有围院子，而是用劈的柴摆了一个L形围住半边院子，院子边上种了两颗柳树。正面是大片的农田，春天青青的禾苗随风摇摆，秋天沉甸甸的稻穗一片金黄。另一边是村里的土路，来来往往的村民路过时说个话聊个天。我们总会在姨娘家住上两三天，妈妈和姨娘也说说体己话。

外婆60岁去世的时候，姨娘那时才20岁左右，尚未嫁人。所以她生小孩时没人帮她带，后来她又生了个女儿。有儿有女，刚好凑成一个好字。加上姨父也是个勤快人，虽然没有老人帮衬，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姨父一年中有大半年是在外面打工的，姨娘一个人在家带着表弟表妹，还要种田种地，养鸡养鸭。另外还有一项收益是养母猪，母猪下了小猪崽，小猪崽可以卖钱。这可是门技术活，要会给母猪接生，还要有细心和技术照料喂养小猪崽。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姨娘转眼过了四十。儿子二十出头，女儿也初中毕业，看来日子过得不那么辛苦了。可是某一天却传来噩耗，43岁的姨娘过世了。不是意外是疾病暴毙，据说是鸡爪风，就是死的时候全身痉挛，口吐白沫，手脚像鸡爪一样弯曲变形。那天晚上她睡二楼，女儿去上学了住宿，老公儿子出去打工了，家里没人在。而她家那时没装电话，就算有，我想估计也难以下楼去打电话的。农村的房子东一座西一座的，并不好呼救啊！

妈妈伤心了好久，那半年都没缓过劲来。说姨娘怎么那么没福分，这么年纪轻轻就走了。又感叹表弟表妹太可怜了，娶的未娶，嫁的未嫁，这就没娘了。说为什么知道自己有病都不去治，把钱看得那么重干嘛！其实在这之前，姨娘已经发过两次病，但她没有引起重视。或者说她放不下家里的农活和甡畜，一拖再拖把自己的命给拖没了。生命有时就是这么脆弱。

姨娘去世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她们家的情况并不好。女儿快三十了还没嫁人，对象倒是处了一个又一个，要是姨娘在，表妹说不定小孩都几岁了。儿子倒是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小孩了，还在外面打工，却没有在打工的城市买房子。没买房子就生不下根，儿子满七岁那年因为没有户口没有房产没有社保，没书读。接着读了一年幼儿园大班，积分入学时又因为差1.5分没书读。已经八岁了已经晚了一年，只好让媳妇带着儿子女儿回老家去。通过关系，花了三千，让儿子入学了。

现在家不成家，一家人分三处过。表弟还在广东打工，表弟媳带着儿子在祁阳上小学，女儿又送到宁远给外婆带。我们建议表弟还是回湖南老家发展，跟着亲戚学装修，木工，以后也算一门手艺，有一技之长。重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对小孩的成长教育比较好。

再来说说姨父，以前姨娘在时，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说话也大气爽朗。现在笑容不见了，说话声音也小了，整个人感觉精气神都不在了。姨娘死后，他也很少出去打工了，最多在附近找些事做，晚上肯定是要回家的。也许他还在后悔当初为什么经常不在家呢？

四十多岁的男人要重组家庭也不容易，关键都是半路夫妻，在一起时总是为自己的小孩考虑得多一些。处过几个对象，有时要考虑儿子媳妇的感受，有时又想着等女儿嫁人之后再考虑自己后半生的幸福。有时又觉得别人和他在一起是图他的钱，占了他便宜。总之是想法非常复杂，人心隔肚皮，哪有结发夫妻那么同心呢？

前几年，他把十几万储蓄都给了儿媳妇，可儿媳妇也没攒下来，都花光了。真不会打算，那时房价那么低，买套二手付个首付应该不成问题的。现在这两年二三线城市房价翻番，表弟就算有一两万的工资，要养一家四口也难以买房了。何况他才七八千块的工资，唯有一声叹息。

这次舅舅过七十大寿，请了姨父过来帮忙，我才有机会见到他，他的脖子后面长了个拳头大的瘤子，压迫得脖子都歪了。他帮忙切菜打下手，少话。儿子从广东搭火车回来，其实高铁票才两百多元，三个半小时。而火车要八九个小时，弟媳说买不到票。我想是为了省钱。姨父和儿子媳妇都在帮忙，这也是他们难得聚一次的机会。

舅舅，我妈，很多人都劝姨父去看病，他就是不去，任由它越长越大。其实也不是没有钱，只是把钱看得太重，还有就是倔，跟自己赌气。他老说死了一了百了。

女人哪！不要认为你不重要，哪怕你是一个家庭主妇，你和男人一样，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你不好好照顾自己，发生病痛不管不顾。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孩子没了母亲，老公没了老婆，好好的一个家过得越来越艰辛越来越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