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角落》分集深度解析第十二回(终)

第十二集 角落



第一幕:周春红来到案发现场看见朝阳不停地擦手。回家后,朝阳看着墙上标注身高的印记发呆。严良独自一人回到了滨海。张东升自杀未果。

启发:人生像极了薛定谔的猫,唯有希望可以领航。

朝阳到底想擦掉什么?是父亲为给自己松绑留下的血迹?是逃跑时留下的伤痕?是隐瞒了真相的自己的怯懦与虚伪?还是与张东升杀人、朱晶晶坠楼有关的一切记忆?朝阳望着身高线时,大概还会想起普普的话,“我们不会让你失去爸爸的”。在和朱晶晶的这场父爱争夺战中,他与她,没有任何一人是彻底的赢家。

严良蜷缩成一团。当初从福利院离开的坚定和想要救人的热切,如今,又可以与谁分享?

张东升想从阳台一跃而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深爱的妻子、良好的名声、生而为人的最后一点良心,当失去了能够失去的一切时,他依然舍不下那副邪恶的肉身,抛不开那具自私的躯壳。

剧情发展至此,已为结局做足了铺垫。朱朝阳失去了爸爸,严良弄丢了普普,张东升自己也数不清楚到底杀了几个人。如果将张东升、朱朝阳和严良比作一个三角形,从最初的的各怀鬼胎、相互较量到眼下的三败俱伤,“稳固”的结构竟仍然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朝阳、严良和张东升的共同之处,也许就在于,他们都没有对“命运”屈服,仍然对未来存有一丝幻想。而恰恰是这微弱的幻想,能带他们通往各自的“天堂”。

第二幕:严良到戒毒所与父亲告别,“以后,可能再也见不着您了。你不是希望我将来做个好人吗?其实我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好人?老陈说,我跟你一样,你觉得呢?”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严文斌抓住他说,“儿子,吃梨。”严良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

启发: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严良对“好人”的定义的困惑,大概也是所有人的困惑。当每件事的表象扑朔迷离,当每个人的立场各不相同,是非曲直、善恶好恶变得众说纷纭,难以判定。一万个人眼中,有一万个“好人”的模样。在孔子看来,好人是“求仁而得仁”;在孟子看来,好人是“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在陈冠声看来,大概就是吸取严文斌的教训,避免与他相同的下场。象征离别的“梨”的再现,暗示出严良与张东升同归于尽的坚定,同时也展现出严文斌真挚的爱。与父亲最后的会面,让严良倍感满足。

第三幕:叶军和同事找张东升了解朝阳的情况,意外发现了他抽屉里的药和手上的“机油”,对他产生了怀疑。临别时叶军说,“张老师,您不戴眼镜看起来还挺不习惯的。”张东升愣了一下,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此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一条写着“为人师表,教学相长”的横幅。

启发:教育的真谛是灵魂的相互照耀。

此时的张东升,大概以为朝阳和严良双双葬生火海。面对突如其来的“小确幸”,伪装反倒显得不够自信。摘掉眼镜,以最真实的自己示人,无所谓教师的人设。

脱离开剧情,教师,到底应该如何扮演自己的角色?如何履行自己的义务?2014年第30个教师节前夕,习近平总书记考察北京师范大学时发表重要讲话,勉励广大教师做有理想信念、有道德情操、有扎实学识、有仁爱之心的“四有”好老师。在突出学生主体地位的教育背景下,教师更应该是诱导者、发动者、传授者、组织者、品鉴者和评价者。立德树人、学汇百川、有教无类、教学相长,才是教育最高级的模样。

第四幕:朝阳和妈妈一起吃饭时说自己又考了第一名,“妈,你不开心吗?”妈妈勉强地回答,“开心。”---“妈,我会成为你的骄傲的。”妈妈挤出一丝笑容。

启发:敢于取悦自己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对于爸爸的意外死亡,朝阳并未表现出与年龄相符的抗拒与伤痛,反而表现出平静、成熟甚至是担当。对周春红来说,朝阳如此若无其事以至于让她捉摸不透,“我会成为你的骄傲”甚至演变成一种莫名的恐慌。如果母子之间只剩下最简单的日常,那种讽刺将多么意味深长。

在《人生模式》一书中,作者提出提高行动力的根本原则在于找到内在动机。寻找内在动机时,首先要分辨影响内在动机的干扰项,如是否为了外在奖励行动、外在规则与内心想法是否矛盾、自己的行为是否发自内心、是否完全为了自己。真正的内在动机会给自己的行为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建议使用WOOP工具提高行动力。W是WISH,表示愿望;O是OUTCOME和OBSTACLE,分别表示想要达成的结果和预先评估到的各种障碍;P是PLAN,指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计划。

由此可见,朝阳努力学习的动机并非完全来自于自身,其背后隐藏着他内向性格获取能量的方式,更隐藏着他想要向父母证明自我的意图。在《内向孩子的潜在优势》一书中作者指出,内向孩子需要低刺激的环境来储蓄能量,参与外部世界的活动对内向孩子来说是一种能量消耗。内向的孩子常常在大脑中模拟他们要做的事情,而非真正投入行动。所以,朝阳不喜欢和同学交流,喜欢独立思考,喜欢枯燥的数学。父母离异,往往容易让孩子产生自责情绪,将原因归咎于自身。朝阳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是想通过优异的成绩向父母证明,你们的分开并没有影响和伤害我,我依然可以令你们感到自豪。

第五幕:朝阳告诉严良自己的供词,说自己要按照爸爸的愿望重新开始。严良认为自己亏欠普普,所有的人不能白死,打算报警。

朝阳约张东升见面的当天,两个人在电话里发生了争执。“严良也在吧?他准备好了吗?”---“准备什么?”---“准备抓我呀!你可是你爸爸的好儿子,不想为他报仇吗?”---“不许你提我爸,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我?如果没有你的警告信,他们都不会死。我也不会走到今天。朱朝阳,我知道你们找我来干什么。”---“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我要帮你们。”

此时,严良拿着凶器走近张东升。严良被张东升制服,“你杀了我吧,我已经全告诉警察了,你跑不掉了。”---“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们活下去,活的像我一样!普普没死,我早就送她去医院了。”与此同时,画外音响起(严良给陈冠声留了一张字条):老陈,这些钱是给欣欣做手术的,请务必帮我转交。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因为我的自私害了很多无辜的人。少年宫的张东升是杀人犯,可是证据已经没了,我不能让他们白死。没办法让你做我的监护人了,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张东升告诉朝阳严良已死,并把凶器递给他让他给爸爸报仇,朝阳狠狠地刺向了他。张东升说,“很好,就是偏了一点,来,来,来!”朝阳准备再次刺入时,严良出现,“你别上他的当!杀了他,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严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给你们开了门!”严良抢下了凶器,张东升却丝毫没有打消念头,“快来呀,朱朝阳!我杀了你爸爸,你不应该杀了我吗?”朝阳和严良纠缠间,严良悬在游轮的栏杆上,生命危在旦夕。“朝阳,别听他的。别做第二个张东升。”严良松开手掉入了大海。张东升继续说,“快动手吧!警察快到了。”朝阳扔掉了凶器,警察赶到。朝阳向叶警官走去,张东升叫住了他,“朱朝阳,你可以相信童话!”在张东升举起凶器的刹那,警察将他击毙。张东升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白衬衫,也溅到了朝阳的白衬衫上。叶警官带朝阳离开,朝阳不停地回头,似乎无法接受一切。

陈冠声从海里救出严良,帮他做心肺复苏。严良醒来后说,“老陈,我没有,我没有做坏人。”

启发:福祸无常,唯人自招。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人们的一言一行、起心动念,都会产生相应的后果。有些行为的后果很快显现,有些行为的后果却要等很久以后才能看到。如果一个行为的果报今生没有成熟,而你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阻止它成熟,它一定会在下一世或更晚的时间成熟。所以,我们今生的遭遇不全是今生造作的因果。

---希阿荣博堪布《次第花开》

张东升仍然心安理得地将一切归罪于“警告信”。他逼朝阳动手的真实目的是想将朝阳变为一丘之貉。“反正咱俩都不是什么好人,唯一的区别是我杀了人,而你没有。你以为老师能教你的只有奥数?你可是低估了老师的本领。老师一定要带你上道,将你改造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让你在自我折磨中度过一生。到那时候,你也别看不起老师了,因为你也是一样的人。”这些潜台词成为了张东升对“为人师表、教学相长”的最好诠释。然而,张东升对普普,到底还是保留了些许的善心。可见,当每个人被善待的时候,都会展现出人性最好的一面。这也不免让观众感叹他的结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朝阳经历了父亲的意外死亡,似乎领悟到人生的真谛。然而,在张东升的连番刺激下,还是没能战胜与张东升如出一辙的人性,自私、虚伪、冷漠、凶狠。会面当天两个人相似的装束,也为剧情增添了不少色彩。值得一提的是,朝阳在会面前一天,特意将鞋刷白。白衬衫白鞋,象征着两个人初而为人的纯净,而最终被鲜血玷污,则象征着成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代价。

普普下落不明,推动了严良报警。值得庆幸的是,严良对张东升的复仇并未以悲剧告终。拯救严良的,不是及时赶到的陈冠声,而是他自己那颗良知未泯的心。在他得知朝阳后悔“收留”他和普普仍不顾安危奋力劝阻朝阳的那一瞬间,好人的定义变得异常清晰。当他再度面对陈冠声时,他从真正意义上得到了重生。

想来,这已是故事最好的结局。杀人犯葬送了自己的一生,纯真的普普性命无虞,善良的严良得到了真正的救赎,在善恶之间踌躇不定的朝阳没有辜负观众的期望。

第六幕:严良看着陈冠声和妻子开心地跳舞。陈冠声说普普和欣欣配型成功,问严良是否想去哈市见他们,并要求他回来后认真读书。“年纪轻轻嘛,要有理想。只有你自己真正强大了,才能够帮助别人。”严良保证将来还钱给陈冠声,并告诉他自己的理想是像他一样,做一名警察。

启发:真正的布施在于帮助他人获得内心的满足。

与朝阳相比,严良的幸运是如此分明。无论是从未放弃他的陈冠声,还是可以为之奋不顾身的普普,都填补了严良生命中的空白,成为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陈冠声亲身践行着强大自我帮助他人的路径,在严良迷茫的时候给予温暖,帮助他树立积极的人生观价值观,使他成为更有爱心和责任感、人格更完整的人。自渡与渡人之间,陈冠声找到了平衡,也帮严良指明了方向。

尾声:朝阳进班后,一个同学和叶驰敏说,“那个假正经来了。”开学典礼上,朝阳看到了严良,没有和他说话。

朝阳整理书包时,从抽屉里翻出了普普离开前交给他的信。“朝阳哥哥,见信好。给你写这封信,是想好好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在我和严良哥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嫌弃我们。严良哥经常跟我说,你是个善良又讲义气的人。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希望,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我的爸爸妈妈离开以后,我很久都没有笑过了。直到遇到你们,我又能开心地笑啦。我也知道,因为我们的到来,给你惹了很多的麻烦。你和严良哥为了帮我,做了很多你们不想做的事情。我知道你有多爱你的爸爸妈妈,多怕因为这些事情失去他们。所以,给你写这封信,还想告诉你,少年宫的那件事情,我从来没有跟严良哥哥提起过,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会永远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不过,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有勇气说出来。因为只有那样,才算是真的重新开始。对吗?普普。”朝阳留下了眼泪。他带着叶警官来到案发现场,坦白了一切。

启发1:对教育的不同认知,导致了教育的致命分层。

朝阳在班级中似乎仍然受到排挤。对他来说,所谓的重新开始,大概并不在于外部环境的转变,而在于内心境况的调整。一切都会发生,一切也都会结束。朝阳的功课是通过培养钝感来化解与同学们的格格不入,而我们的功课是在接受教育的同时,不断探索教育的真正意义。接受教育,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偏见更加顽固,也不是为了让自己的认知更加僵化,更不是为了使自己的傲慢更加显著。接受教育,是为了让自己变得不那么确定,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善于聆听,是为了让自己对差异满怀热情,是为了接纳那些不同于自己的想法。教育应该是视野的开阔、思想的拓展与同理心的深化。

启发2:当停止自欺,便到达了伊甸之都。

剧尾并未明确刻画出朝阳与严良的友谊走向。但朝阳对真相的隐瞒足以使他无法重新开始。所以,在象征着一切重新开始的开学典礼上,朝阳看见了严良。他推定严良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来告诫他坦诚面对。其实,严良根本没有出现,朝阳看见的,不过是自己的心魔。严良仿佛在和自己告别,仿佛在暗示友谊的无法永固和人生的聚散无常。困住自己的从来不是难以逾越的规矩或高高耸立的围墙,恰恰是自己的心。所以,朝阳回家后打开了普普的信。所以,他最终说出了真相。

启发3:生而为人,你很值得。

从小失去了父母的普普,心思细腻敏感,待人热情真诚。尽管没有得到命运的垂青,但无论是对严良、对朝阳、甚至是对张东升,她始终怀有一颗感恩之心。她清楚地知道,他们三个人都不完整,都失去了太多,但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陪伴和最温暖的照料。也许,在一些人眼中一文不值的你,在另一些人眼中,却是无价之宝。


本集主题与剧集题目吻合,清晰地勾画出每个人独一无二的“角落”。

对张东升来说,角落是得以喘息和摘下面具的家里的浴室或阳台,是藏匿着犯罪证据的办公室的抽屉,是躺着三具尸体的血腥的案发现场,也是丧尽天良里残存的温热;

对徐静来说,角落是父母意外死亡后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寂,是对丈夫也难以言说的伤痛,是婚外恋人带来的轻松与希望,是可以忘却一切烦恼畅快游泳的大海,更是莫名葬生的现场;

对朱朝阳来说,角落是“收留”严良和普普后常常会面的老地方,是不敢面对的朱晶晶坠楼的现场,是和爸爸妈妈充满幸福回忆的家,也是刻画着自己身高印记的墙角,是藏起来的普普饱含期望的书信,更是记录着一切的日记;

对周春红来说,角落是被丈夫背叛后只剩下自己和儿子的家,是和马主任谨慎相处的办公室及温情克制的宾馆,是与王瑶对质时的景区广播室,也是心灵被儿子撕裂的医院病房;

对朱永平来说,角落是挂着无法面对的女儿的遗像的房间,是再也回不去的与周春红、朝阳的家,是对周春红和王瑶永远无法弥补的愧疚,也是对儿子和女儿一生的亏欠;

对王瑶来说,角落是无法安住的曾有过女儿气息的房间,是和朱永平吵闹的工厂,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弟弟的失踪,更是至死仍然模糊不清的女儿的死因;

对朱晶晶来说,角落是故意踩脏朝阳新鞋的购物中心,是自己瞬间丧命的教学楼,是想要和朝阳一争高下、争夺父爱的自私,更是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傲慢;

对严良来说,角落是给予他温暖的福利院,是为他遮风挡雨的滨海,是让他与父亲重逢的戒毒所,也是在他内心渐渐滋长的友谊,更是陈冠声对他不求回报的“亲情”;

对严文斌来说,角落是束缚了自己手脚却让自己倍感安全的戒毒所,也是虽神志不清却依旧关爱儿子的那颗心;

对陈冠声来说,角落是年轻时送严文斌进入的监狱,是奉献了一生的警察局,也是想要成为严良监护人的可贵的善念;

对普普来说,角落是与严良哥哥相遇的福利院,是朝阳哥哥为自己提供的避难所,是无助时张叔叔温暖的家,也是终于使欣欣获救的医院,更是所有局中人因为她而生的每一丝善念。

每个人的生命中也许也都有无数角落,或阳光明媚,或阴云密布;或坦坦荡荡,或遮遮掩掩。上帝让你经历,是因为他觉得你需要经历。无论怎样,总要与之和解。

本剧是一部献给童年的剧作,关注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是剧集的重点。然而,教育的代际传递提示我们,比起未成年人,成年人自身的身心健康与终身成长是更加不容忽视的课题。《隐秘的角落》总算落幕,所有人物的命运尘埃落定。但我想你记住,只要你愿意,每一个瞬间,你的人生都可以重启。

笔者与剧中人物和每一位读者度过的时光,汇成了独一无二的珍贵记忆。希望所有的启发,陪伴你走过或平凡或伟大的日子,带你奔向更加灿烂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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