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写完了吗？”下班回家的第一句话，不知道是否家家如此。 对于不算太自觉的老二，我每天都会问一问。
“嗯~嗯~完成了……”没有往日的欢喜雀跃和自信坚定。7-8岁小孩子是否撒谎了，听听语气就能猜个七八分。果不其然，小海报的重做草草完成，错题订正只做了一点点。
“那你今天一整天都做了些什么呀？”小孩子吱吱呜呜了半天，无非就是下楼去玩了。一再追问下，才知道了也花了不少时间玩PAD。奶奶又一次充当了被迫告状的恶人。这些天孩子放复活节的假期，父母不在家，奶奶的话作用不大，她也很无奈。
已经好多次出现这种情况，答应得好好的，就是做不到。
啪，啪！气不打一处来。对不起，我又动粗了……
很显然，在我们认可的教育理念中，肯定是不主张打孩子的。更不应该的是，像今天，孩子还在吃饭的时候。但知易行难，说到底还是情绪控制做得不好，自我修养不够。老大成长的过程中，好像偶尔也会挨打，但似乎是上了二年级，就不再发生了。一则孩子自己懂事了，二则觉得孩子大了，不能这样子。老二相对皮一些，挨的打也稍微多一点。现在虽然上了二年级，但偶尔也会引发武斗。
有时候，我也自我安慰，想着小孩子偶尔挨挨揍，不管是来自家里的还是同学的，也不算什么坏事情。免得变得非常脆弱，动不动就跳楼出走的。关键是做好事后管理，不要造成心灵的伤害。所以，基本上，每次血雨腥风之后，我都会向孩子做个检讨。我也很后悔，往往还会拥抱和安慰孩子一会。
孩子总是那么不会记仇。一会儿就好了，有说有笑的。有时候还会安慰生气的爸妈。就像今天，赶紧麻溜地吃饭，不需要大人催催催。而这也更是增加了我第二天醒来回想此事时的懊悔——真是不应该这样，多大一点事呀，应该控制一下情绪的……
“爸爸，请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今天刚刚在公司研讨交流了教练技术。我想我应该尝试着用用。稍微平息情绪后，我们尝试着对今天一天的活动做一下复盘，试图探究她是怎么想的，是如何安排时间和对待任务的。
“跟我说说你一整天怎么过的吧？从吃完早饭开始。下楼和谁玩了？玩了些什么内容？看PAD看了一些什么？是不是一些不好的内容？”
“我说了你不会再打我吧？”
“不会，我保证。但你要说实话。你知道，我也不想打你的，打你主要是因为你撒谎，而且另外一点，跟你讲了多次先做重要的事情然后再去玩。你这样总是重复犯错，我都没法相信你了。”
“爸爸，请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她此话一说，我竟然一时语塞了。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孩子如果认为不被人信任，将是很多可怕事情的开始。我赶紧回应：“爸爸肯定是相信你的。只是你不能总是这样。你知道狼来了的故事，谎话说多了，或者总是说话不算数，别人就会逐渐不相信你的。”
在不断的鼓励和追问下，她逐渐讲了很多：电话约小朋友，在小区玩什么时空穿越游戏，PAD游戏是自己下载的，主要看了抖音和爱奇艺上的儿童视频。时空穿越，大人们可能只在电影中才会看到的场景，对于孩子却可以是日常。多好的发展创意、放飞想象力的机会呀。因为一家人都不玩游戏，她更是要通过自己捉摸指引视频来了解如果操作，也是一种学习。至于那些花花绿绿的仙女动画片，也是小女孩的最爱。我不断肯定这些活动中的有益的成分，她则讲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让我认识到平常不太了解的她的另外一面。
“有的是我的错，有的是魔鬼的错”
在了解了整体的情况后，我试着启发她自己去找找原因和改进方向。
“你自己觉得是哪些方面做得不对？”
“一个是贪玩，一个是撒谎。”
“贪玩不算什么错。玩是小朋友的天性。我们一直都不会限制你去玩，而且还会带着你玩。只是有个先后，要把重要的事情先做。这个我们一直都在说。所以第一个不对的地方是没有先做重要的事情。在完成了交待的主要任务之后再去玩，这样玩得也会无牵无挂。”
“第二个撒谎确实是不应该的，尤其是对爸爸妈妈。记住一点，无论做错了什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在外面被大人或者小朋友欺负了，一定要跟爸爸妈妈讲，不能撒谎。只有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家里人，我们才能帮助你改进做错的地方，或者是避免你受到伤害。我们更生气的是你不说真话。”
我一直都觉得，孩子不愿意跟家人分享学校和同学的信息，不愿跟家人沟通，这是最糟糕的。沟通的渠道不能关闭，否则一切的育儿都是空话。
“那你觉得这些究竟是谁的错呢？”
“有的是我的错，有的是魔鬼的错。撒谎是我的错，我主动打电话约别人玩也是。你知道有魔鬼和天使吧？喔，你不是基督徒，你不懂的。我不跟你说了。”
“你还是跟我说说吧，你说了我就懂了。”
“你知道吗，我们宗教课讲了，有天使和魔鬼的。他们的到来有先有后，魔鬼在先的。天使呢，是来救我们的。PAD太好玩了，就像魔鬼一样，先进入我这里的。我没有对它say no。”她边说边指着自己的脑袋。
小朋友在香港上的宗教小学，所以有一些宗教的课程。关于宗教的内容，我们不太懂，所以不会说太多，也不会刻意地支持什么或反对什么，以免造成孩子的无所适从。按照学校的教育，她能接收到什么就是什么。基督教让人从善的部分，大抵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如果把我们主观能控制的部分归入魔鬼的责任，应该是不对的。
“我觉得吧，PAD呢，它不是魔鬼，是个不好不坏的东西。你用它来做好的事情，比如学习、练琴等，它就发挥好的作用。用它整天打游戏，那它就是坏的。当然了，不是说游戏不能打，适当地放松玩一下，就像我们偶尔打打扑克牌一样。但不能总是打游戏。所以说，PAD怎么用取决于我们自己。 就像刚才说的，你打电话约别人玩，主动权在你身上。就算是别人主动约你，你也有say no的权利。你刚刚让我们明天把PAD收起来，这样你就不会玩。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我说偏偏不收。我们要自己控制自己才行。”
“学习是生活的一部分”
“知道这些是我们自己的错误之后，我们要想想怎么改进。以后应该怎么做呢？”
“以后不犯这些错误了，如果要犯，就多想想不好的后果。”
“什么后果？是挨打吗？” 我紧张起来，不希望偶尔的小体罚给她造成什么内心的伤害。我赶紧抓紧时间向她道歉: “爸爸也知道打人是不对的。有时候是太生气了，没控制好情绪。请你原谅！来，爸爸抱抱你！”我张开双臂，抱着她，亲拍她的后背。
很多类似的时候，我都会这样。用亲昵一些的动作去安慰她、鼓励她或者是请她原谅。我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父女之间，这样的动作将越来越少。
“我说的贪玩的后果，是不能写完作业。下楼玩和玩PAD，总体来看就是一个——分心了。”
“对！分心了。 那不分心是为了什么？”
“完成作业。”
“完成作业是为了什么？”
“为了考得好的分数，不对。是为了学习，嗯，也不对……我说为了学习的话，你又会问我学习为了什么？”
“是的，我们完成作业不是为了考得好的分数。分数不是主要的，关键是掌握知识。学了语文，我们能认字；学了数学，我们会买东西；学了英语，出国旅游我们就懂国外的文字；学了常识，我们就懂了生活中的很多道理。你说的对，完成作业是为了学习，那我要真的问你，学习是为了什么呢？”
“学习是为了生活。学习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有很多，有学习、有运动……”她一边说，一遍用小手比划着时间段的分割。说实话，我很诧异，没想到她说出这样很成人的话。
“爸爸，你说我这是有勇气吗？”
“今天的事情，你会怪奶奶告诉我关于你看PAD的事情吗？”
“不会。”
“这样就好。因为不管她告不告诉我，你看了就是看了，没看就是没看。责任在你自己。”
“你知道吗？以前我犯了错，你们批评我或者打我，我都忍着，不做声。现在我会说出来，说我错在哪里，说请你们原谅。爸爸，你说我这是有勇气吗？”
她这么一问，我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是的，这确实是有勇气。要有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像前面说的，有什么话，要跟爸爸妈妈讲。这很重要。你怎么突然想到说勇气呢？”
“我们今年生命教育课的主题是勇敢。勇气是勇敢的一种。”
“是的哟，我记得的，是勇敢。我们要有勇气。”
说实话，从性格上来说，老二并不太像我。我是那种心里知道有错，但嘴巴比较硬，不愿意说出“请你原谅”之类的软话来的。这一点，孩子比我强多了。而为了树立正确的观念和基于行为导向的考虑，在孩子面前，我还是会主动认错的。
“我可不可以说一个我的要求？”
在我们准备转移到明天的安排时，她突然问了一句：“我可不可以说一个我的要求？”
“当然，说吧。”
“我确实不太喜欢做这一本作业。可不可以换成其他的？”她指着那本《语数英常训练》。
“当然可以。你说换成什么？也说说为什么不喜欢做这本。”
“……”她巴拉巴拉讲了一些理由。尽管都是一些不算理由的理由，但我都接受了。孩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提出一个不同的意见，我不能把刚刚肯定的东西给否定掉。何况还有替代的方案，只要是没有浪费假期的时间，做什么作业都可以。
做了一个多小时候的说教，顺利移交给老婆，安排孩子洗澡更衣睡觉。我跑完步回来的时候，老婆递给我一包同事送的泰国零食。“你闺女讨好你的。”我默默接过来，有些心虚。
“洗完澡，你给她抹蚊子药了吗？下楼玩得满腿都是蚊子包。”
“抹过了。你也太狠心了，都打出印子来了。”
“她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我就问她痒不痒。那明显不是蚊子咬的，我装作不知道。”
“其实，教育小孩不用这样唐僧念经。也不能全怪孩子，是我们自己没做到位，如果白天打电话回家问问情况，跟踪一下，做好过程监控，可能就好了。你看看你，都打出印子来了，要是我肯定不会留痕迹。”
“为啥？”
“打完马上用云南白药。”
“啊？？？”
“跟你开玩笑的……” 哎，她的玩笑我常常get不到点子上。此时，我哪有心情开玩笑。
育儿是一条修行的路，是一个相互成长的过程。
希望将来的某一天，她长大了，看到了这篇文章，只是笑一笑，不是生爸爸的气，而是有一些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