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郑乡长的故事
郑乡长,一直是个传奇人物,从保长到乡长,再到革委会主任,再当了一届的乡长才退休,其实在革委会主任的期间,就应该退休了,但是陶县长及其陶县长的后任,后任的后任,都一直要求他当乡长,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太宇乡的情况。从混乱的战争年代,到土改,到大跃进,再到自然灾害的那几年,再到文革,太宇这个地方基本上都是风平浪静,特别是在轰轰烈烈的文革期间,姜堰城内红派,铁派,各种“红色政权保卫队”斗争相当激烈,文斗,武斗,批斗“臭老九”,破四旧,砸土地庙破佛像这样的事情,天天有,但是太宇这个地方就相对太平多了,批斗会,不是不开,象征性的开开,文斗不是没有,也是象征性的搞搞,郑乡长规定,每次批斗会不超过两个小时,因为生产比批斗重要。每次“文斗”个人发言不准超过五分钟,因为应该说的三分钟就能说完,再说就是无效。他个人及其反对批斗“臭老九”,用他的话说:个穷教书的,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坏?但是,口号,他是带头喊的,比谁都喊得响,喊得好。
当然,在那个激情疯狂的年代,想搞事情的人多了去,但是都不太敢明目张胆的搞,“屌毛龟”就是个鲜活的例子,在“屌毛龟”事情之后,也有人来提出过想法,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思想激进的人。
“郑主任,别的乡都红红火火的搞运动,为什么我们乡没有搞?”
“嗯~想搞你搞嘛~”
“但是乡长你得带领我们搞啊~”
“我得管全乡人吃饭生产啊,你们搞嘛~吃饭也很重要啊,没有饭吃哪有尽力搞革命嘛~”
“行~~~”
等到下午,这个激进的人拿着标语准备往外面张贴的时候,他就过去看了:
“来,来,来,你等下,你贴这个标语,号召学习毛主席,这个太好了,反修,反帝国主义,也是对的,但是你写打倒某一个人,这个谁让你写的?”
“不是你让我搞革命的吗?”
“啪!”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上去了!“老子让你号召学习毛主席,反对修正主义,革美帝国主义的命,你却把枪口对准身边的战友?!这些敢贴,我带全乡人第一个革你的命!小屄养的,死走!”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两三次,就没有人敢了,贴的标语,总是大而空,基本上没有打倒某某人的标语在太宇乡出现。批斗大会,要是有群情愤慨的时候,他总是披着衣服上台,高呼一声:“毛主席万岁!”草草散会了事。
当然破四旧这个事情上,他忙不过来,那个年代,每个庄都在打砸孔庙,土地庙等。孔元庄也有几个细怂去干了这个事情,他知道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骂道:“这些细枪毙儿,将来么得好事。”他全部说中了,参加砸庙的,年纪最大的才活到四十岁就过世了。
所以在文革过后的那段时间里,太宇乡恢复生产是最快的,破坏是最小的,陶县长和他的后任,对他的评价很高,陶县长小他几岁,在文革中就退休了,他依然做乡长知道文革结束的八十年代,他已经快七十了。
郑乡长的命,说起来其实也挺苦的,从战争中走来,那时候才十多岁,直到过世,近八十年,他见证了孔元庄的变迁。他留下了俩个儿子,一个女儿。来说说他们的子女。
老大生在抗日战争快结束的四几年,小时候长得挺白胖,这个儿子让他开心了好一阵子。但是这个孩子到十岁以后,身子莫名其妙的的不太好,小病不断,到了文革期间,就基本上是咳嗽不断,也到医院找过西医和中医,看了不少的医生,中医认为是肺火旺,西医说是哮喘。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小翠的帮忙下,成了家,娶的是东面张沐的媳妇,媳妇人长得挺精神,是姐妹三个,她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弟弟。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但是这个媳妇,却口齿伶俐,很会来事。她的会来事,要了儿子怀庆的命。也让他这个要脸一辈子的人丢了最大的脸。
二女儿怀女,是和堂弟的媳妇生的丫头,堂弟治宽一生死无烂用,小赌了一辈子,在文革中带头破四旧,参与了一年多就死了,不明不白的吐血,别人喊他过来看时候,他已经不行了,媳妇哭述着他回家的诡异动作和惨状,让人不寒而栗。他去世的时候怀女刚好二十。该谈婚论嫁了,因为妈妈管得紧,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家,在治宽过世后的一年里,治学经常给这个丫头谈话,为她的婚事操心不少,丫头争气,嫁到了姜堰的一位军代表家,结婚当天,治学很高兴,弟媳妇也很开心,但是后来丫头过得并不是很幸福,经常哭着回来,什么委屈也不说,让她妈妈问她,只哭不说。后来郑治学出面和那个小伙子谈心了,小伙子的一些话,让郑治学无言以对。小伙子说怀女那个方面不行,没有夫妻生活。这让郑治学对着这个晚辈的确不太好说了。
二儿子和怀女同年的,比怀女小几个月,就是相传是日本人留下的种的那个,叫“怀喜”。怀喜是最让他省心的,健健康康,话不多,循规蹈矩的,二十一那年成家,娶的是王石乡的丫头,和小翠一起搞过文娱活动,小翠帮忙引荐下,两个娃就都合适,当年就成家了,现在儿子都已经好大了,孩子比老大怀庆家的还大几个月。夫妻两个都是老老实实的做农民,这让他心安不少。
郑治学的老婆是文革结束那年死的,那时候他的孙子已经有了,不属于早逝了,在他老婆过世的那段时间里,他经常的怀恋和老婆子的点滴,虽然老婆子做了一些错的事情,这让他气恼了好多年,但是想起老婆子跟他几十年,一直还算勤勤恳恳,在发生那些事情以后,甚至有点畏畏缩缩的怕他了,这一怕就是几十年。从来都是把家里的事情做完,不太管郑治学的任何事情,对小翠也是恭恭敬敬还算客气。现在想起来,心里一阵阵的难过。有传言说二儿子是日本人的种,这个就是瞎说,怀喜的那眉毛和鼻子,一看就是我郑治学的,一样一样的。
大儿子怀庆,体弱多病,咳嗽断断的,这个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严重的影响,为了给他一个生计,他把那辆用了几十年的自行车给了他,那辆自行车,虽热几十年过去了,依然是那么的硬朗,没有一点点的损坏。他又和供销社的水产部门打过招呼,让儿子到那里上班,有时候帮卖卖鱼虾,有时候是送送货,不是很累,也算是给他个工作吧。
张沐来的这个大儿媳妇,姓钱,会来事。大名叫做钱金香。说话咋咋呼呼的,嗓门大,个子近一米六五,胖脸盘子,胸部突出,穿个裤子把大屁股包的咕咕朗朗的,短头发,大眼睛大嘴。见人就笑。刚刚开始结婚还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但是结婚不到半年,他发现了他大儿媳的不对头,看着儿子的眼神有点哀怨的意思,年轻人的事情他懂,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毕竟媳妇这样的身材和儿子的身体,是绝对不对等的,还不能问,只能装不知道,这如何是好?
时间不长,终于出事了。
这个儿媳从对大儿子的哀怨,发展成了抱怨,再发展成了夫妻之间的矛盾冲突,最后发展成了对打了,儿子身体弱,肯定不是媳妇的对手,媳妇用着最脏的话骂着儿子,让他的老脸颜面全无。
“你个死没得用的怂!不是靠你老子你吃屎,瘦得像个虾子,能弄什的事情?”
“你个草狗!你要弄什的事情?”
“弄什的事情?你帮我把这个抗回家啊,来啊~”
“抗你妈的屄抗~”
“别抗我妈,来抗我啊~,你有本事你抗得动我!你抗得动我我服气你,你能把我搞得服服帖帖的,我愿意听你的,你来啊!么得怂用的......”
言辞之间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郑治学听不下去了,他和小翠商量了下,让小翠说说儿媳妇。
当天晚上小翠就找她儿媳妇谈了,谁知道这个给脸不识的女人,让所有人下不了台。
“哎~主任,你劝我,我都听了,我才二十多岁,还活得不如你来,你最起码一个月还做几次女人,我是守活寡呢~”
“别瞎说.....”
“真的,我看他还不如他爹呢,你介绍我是冲着他爹,我嫁个他了,结婚当天就算了,结婚了一个月,就行了一次!”
“.......咯能不要说了.......”
“不说咋行?让他搞啊~”
......
小翠满脸通红的出来了,和治学商量了,咋办?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个女人赶紧怀上娃娃。但是这个事情不能人帮忙,也不能干出出格的事情,这可咋办?慢慢的,一个计划在他心里形成了。他和小翠耳语了几句,转身出去了......
小翠来谈的第二天,郑治学回来比较早,一回家就先来到老大家,进门就先板着个脸,坐在桌子边不啃声,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刚刚开始还好,儿媳妇在做自己的事情,就问了句:“爸,在家吃晚饭?”郑治学眼睛翻翻她,不吭声,媳妇明白了,这是冲她来的,心里开始打鼓了,说真的,她的确有点怕这个公公。赶紧过去忙晚饭去了。不一会,怀庆回来了,一放下自行车,就进门,喊声“爸”,然后坐在桌子边等,郑治学看着瘦弱的儿子,心里一阵阵的疼,小时候胖乎乎的样子多么可爱,现在瘦得像个虾子,人虽然长得不错,但是因为腰弯着,显得有点猥琐。
天渐渐黑下来了,儿媳妇的晚饭正在往桌子上端,清炒的毛豆,还有有个炒鸡蛋。
“都坐下来,我有话说!”郑治学这时候发话了。
“哦,”儿媳妇在围腰上擦擦手,也坐在了桌子边。儿子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金香,你天天晚上睡觉前,烧点水,给怀庆泡泡脚,脚是生命的根,要多泡泡,泡好后给他把腰部用热毛巾捂捂,小肚子这块。”说着他用手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药瓶子,放在怀庆的面前,说:“这个药,泡脚前吃一颗。每周只吃一颗,不能多!今天晚上就开始吃,每周就这天吃。”
说完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爸,你在家吃饭....”儿子畏畏缩缩的说。
“唉~~~”出了门,郑治学重重的叹一口气。
晚上,天刚刚黑,怀庆夫妻两个开始洗漱上床了。
“哎,你家老头子今天拿的什的药啊?你让他买的?”
“么得啊!老头可能是看我身体不好帮我买的,听小翠姨说还找陶县长的老婆买的,贵呢!可得认真吃.....”
“嗯,什的好东西不送,送药!亏他想的出....”
“........”
“来,吃一颗。这,水。吃完泡脚!”
“哦” 怀庆开始吃药,泡脚,药大概吃下去不到十分钟,怀庆感觉两股暖流从下面起来,一股从脚下的热水里传上来,一股从下阴传上来,两股暖流在下腹和肚脐间会合,形成一股强烈的欲望。竟然一下子雄起了,而且很是坚挺。
“愣着干嘛?来,捂腰间,老头子交代的。” 金香把怀庆推倒在床上,掀起他的上衣,露出腹部,再拉下他的裤子,她惊呆了!
“你....你咋这个样子?”
“金香.....我....我想....”
“等下,捂好....再说....”
“不行,难过....”
“哎呀~~~”
......
一阵阵的稀稀疏疏的声音,伴随着怀庆的低吼金香的呻吟,高一阵,低一阵,响彻了整个房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
“哎呀,你今天这么好?”
“我也不晓得咋回事......”
“早这么好,还让我这么熬着?”
“可能是父亲的药....”
“不会吧?!”
......
其实因为这个药,郑治学考虑了很久,也斟酌了很久,才去了一趟陶县长家,先找陶县长私下说,再让陶县长和她老婆说,才开出来的。有如下通话:
“这么晚,找我,什的急事?”
“不,私事,私事!”
“私事?说~”
“想找点有关男女那事情的药....”
“你.....又是搞大了女人的肚子?想打胎?你个管不住裤裆的.....”
“别乱说,不是打胎,是想怀孕!”
“咋,快六十的人了还想生?”
“哎呀不是,是我儿子,唉~~~不好说!”
“说啊,都来了还不说?”
“儿子身体单,那个方面....那个方面.....儿媳妇和他一直不好,想请你老婆想办法找点药来医治医治...”说着竟然流下了几滴泪来。
“这,这......哈哈,你个老东西管这事?革命形势不管,管儿媳妇的肚皮。”
“唉,不开玩笑,真的!唉~陶县长,这是我的心病,我...真的不好说。比你想的严重。”
陶县长愣着了,然后走到房间和老婆嘀咕了几句,老婆走出来说:“老郑,我这个可给你说清楚,这个药,是不太允许找的,而且对肾脏的损害比较大,你得考虑清楚........”
“我都考虑过了,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儿子,多多帮忙!”
“行,明天下午医院门口,我拿给你。”
这样,就这一瓶细小的药丸,用红色瓶子装的药丸,给了郑治学,这药给他生了个孙子,也要了儿子的命,也让媳妇走上一条不归路.....
郑治学的药,给了怀庆和金香有了新婚的感觉,金香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性欢愉,怀庆也好像精神了一点,第三天,治学又来了,不说话,就在他家坐着,媳妇满脸笑容的走来走去的忙着,儿子的腰杆好像也挺直了不少。
“怀庆,你坐”
“爸,什的事情?”
“药吃了?”
“吃了!爸这是什的药啊?瓶子上没有字唉~”
“怂,别管,记得,每周只吃一个,不能多,一共就这么一瓶,多了没有了,而且这个药吃段时间就要停下来。”
“哦,懂了”
“记得啊~我走了!” 怀庆送他爸爸出了门。
...... 一个月的时间,细心的小崔发现,怀庆的老婆金香,有了怀孕的迹象,开始吐了,集体上工,总是要呕吐,也不和那些垮男女开玩笑了,别人在说笑,她总是走到了一边,这让治学和小翠开心得很。治学让小翠悄悄的告诉她,药必须要停下来,不能吃了,孩子生下来后再说......
金香在第二年的四月,给治学生下了孙子,桂彬。桂彬出生的那天,治学把陶县长请家里来吃了一顿酒,花了他近三个月的工资,他自己也喝得醉熏熏的,晚上他趴在小翠的身上说:“我治学也有了孙子辈的了,嘻嘻......”
金香孩子断奶早,八个月就开始长牙了,这个孩子遗传了郑家的大脸,大眼,浓眉毛。让怀庆一抱着他就开心不已。
晚上夫妻俩个上床,金香身上一股股奶香,让怀庆心里又有了一种男人的雄性想法,这天,上床后,金香把孩子放床上,乳房里面依然不停的往外溢出奶水。往孩子嘴里送,孩子直摇头,怀庆说:“呆怂,吃,不吃爸爸吃了啊。”就用嘴去吸着媳妇的乳头,金香自从有了孩子后,基本上和怀庆没有夫妻生活,忙着忙那的,都是为了桂彬。今天被这一吸,感觉多少天的情欲被吸出来了。
“哎呀,你个死怂,还真的吸啊!”
“嗯,”嘴里含着媳妇的乳头,怀庆应着,手开始抓着另一个乳头。 “啊,等下,流出来了~”金香的身子全部瘫软在床上了。
怀庆和金香匆匆忙忙的过完了夫妻生活,两个人都有着从未有过的失落,原来夫妻之间的那点事情,竟然就这样索然无味?
“哎~问你啊!去年爸爸留的那个药还在吗?”
“在啊,小翠姨说不能吃了,好像还有一两个。在抽屉里呢....”
“来,我来吃下,感觉那个药效果很好~”
“哎呀别吃了,睡觉~”
“不,我想吃....”
怀庆下床,拿出那个瓶子,他看到还有两个药丸在里面,发出了一阵阵麝香的味道,他带着报复的心态,把两颗全都吃下了,刚刚吃下不到两分钟,他感觉下面火烧火燎的,甚至有点疼的感觉。
“哎呀,金香,你看,这是咋回事?”
金香一抬头,看到怀庆的下身挺得老高,很吓人的粗大....
“啊?!你个死怂,咋回事?
“快,我想....”
“等下,等下....”
“不行,不能等,快....”
怀庆把金香狠狠的按在床上,开始夯实的动着.....
这是怀庆和金香的最好一次完美的性生活,这次性生活整整折腾了大半夜。结束后金香竟然哭了.....
然而,怀庆,在这次激励的性行为之后,像一张旧报纸一样虚脱的躺在床上,第二天,他想起床上班,竟然腰部隐隐的疼。
“可能昨天晚上疯狠了....”怀庆忍者疼起床,骑着自行车越过界河桥的时候,遇到了父亲,治学看到儿子脸上苍白,腰更加弯了不禁心里一阵发怵。
“你哪里不舒服?”治学问道。
“今天早上腰疼.....”怀庆有气无力的答道。
“不行今天就歇息,别去上班......”
“没事!”怀庆答应着歪歪扭扭的骑着自行车走了。
怀庆刚刚走,治学就跑到他大儿子家,问媳妇:“上次的药还没有吗?”
“没有了,最后两颗,怀庆昨天晚上吃了。”媳妇红着脸答道。
“这个呆怂!”治学轻声的骂着走出了门。
怀庆在一个月后,晕倒在供销社的鱼摊子边,送到人民医院一查,肾脏坏死,这个在治学的预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怀庆在第二年的春天,死在了人民医院里面。最后的一刻,治学没有去看他,治学躺在小翠的床上哭了很久很久。
..........
再说怀女这个娃。
怀女是治宽媳妇和治学生的女子,这个娃生下来就很乖,治宽死后,他的媳妇对怀女疼爱有加,所以这孩子从小就受不得一点点的委屈,在治宽死后的那段岁月里,作为大大的治学,经常过来看怀女,很多次的半夜里,怀女隐隐还听到妈妈和治学在床上的谈话和纠缠。慢慢的长大后,怀女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父母的真相,这让她从心里对妈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是替死去的爸爸有种不公平的想法。她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了。
其实怀女长得挺好看的,身材瘦瘦的,脸长长的,眉毛长,细细的,却很显目的向下斜着,像个跨度比较大的“八”字。脸色一直苍白着,嘴唇薄却嘴巴大,像她妈妈一样的大脑门子,头发往后扎着,显得有点哀怨的神色。
怀女个子挺高的,大概有一米六五,但是发育却很晚,一直到十八岁相亲的时候,还是胸部平平的,听她妈妈说,这个丫头十六岁才来月经,但是头发却一直很亮。 怀女在十九岁时候成的家,全部是治学安排的,嫁给了姜堰镇子上的一个麻油坊的儿子,姓陈。这个人家的儿子在姜堰镇政府做办事员。小伙子比怀女大四岁,分头,中山装,挺精神的,小翠作为介绍人,感觉两方面都满意。怀女对这个男娃也不反感。就这样在怀女的不惊不喜中成了亲,成亲的那天,治学也请了陶县长,那时候陶县长刚刚退休,作为怀女的证婚人,这人油坊店的老板很有面子,喜事热闹非常。
结婚大概三个月后,怀女怀孕了,怀女的孕期反应特别大,一看到油腻的东西就想吐,拼命夫家是做麻油的,哪能没有油腻的东西?这可要了怀女的命了,没有办法,治学让治宽媳妇去带,把怀女带家里来养着,足足养了三个月才平静下来,那时候的怀女已经肚子挺大的,走起来像个企鹅一样摇摇摆摆的可爱,夫家的小陈,在这段时间几乎天天来一趟,风尘仆仆的看着自己的媳妇日益变大的肚子,露出憨厚的笑。
这段时间是治宽媳妇最幸福的时光,她看着自己的女儿日益变的笨拙的身躯,很长时间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心里充满幸福。看着女婿小陈在女儿面前那种紧张而又兴奋的神情,她又是好笑又是欣慰,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
怀女的预产期在九月初。在八月底,治学就找陶县长媳妇联系了病床,让她住进去了。在九月七日这天,剖腹产生下了个女儿,这让油坊店的老两口不太开心,虽然小陈在怀女的床前伺候前伺候后,但是背过脸去父母的脸色,让怀女感到一阵阵的失落,看着怀里的那个满脸褶子的刚刚出生的女婴,怀女留下了一串串的眼泪......
怀女情绪的变化,没有逃过母亲的眼睛,晚上治学来家的时候,在床上,治宽媳妇和治学说了这件事情,这个人治学很少意想不到的,想发火,找不到对象,想骂人,找不到借口。
第二天一早,治学就来到了医院。
“大大,你来了 ~~咋这么早?”
“嗯,来看看你,咋样?还好吧?”
“就这样呗,想出院,医生不同意.....”正说着话,她老公小陈提着饭推门进来了。
“大大,你来了?吃饭了没?到楼下吃饭去~~”小陈热情的招呼着治学。
“嗯,吃了,你爸爸呢!”
“在家,中午来送饭....你到家去吃饭.....”
“好,我马上去....”从言语和神情中,治学好像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他就走出了病房,恰好遇到了陶县长的夫人。
“唉~老郑,我正好找你有事,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下....”
“哎呀,好的好的,今儿来得早,不曾带东西给陶县长!”
“带什的?他么得吃?么得喝?”说着带着郑治学走到走廊镜头的医生办公室。把门关上。
“老郑,我想和你说,这个患者,是你侄女?”
“是的,其实.....”
“你别说,我知道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丫头有很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什的?我看她好好的啊,什的症?”
“产后抑郁症!”
“......我不太懂,这个有什的后果?”
“....后果不好说,有的人有自杀倾向,有的人有精神病的症状......”
“自杀?精神病?”这个把郑治学吓坏了,好好的生个娃,咋能有精神病,还要自杀?以前人家在家生娃,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
“唉!说了你不太懂,现在她不太适合住院,什么时候出院我们通知你~”
“哎~”
郑治学忽然间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太懂什么叫做产后抑郁症,但是精神病和自杀的词语让他吓坏了,他赶紧骑着自行车到了麻油坊,麻油坊的老夫妻两个,看到满脸慌张的郑治学,忘记了打招呼,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他放下自行车走进堂厅,坐下来。这时候老夫妻才回过神来。
“来来,大大,坐!我马上去买菜!”
“不要买菜,先给我倒杯水喝。”
“哦~就来,就来~” 郑治学喝着水,皱着眉头,不吭声。这让这老两口很紧张,老郑的脾气,大家都知道的,老两口显得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
“来,你们两个都坐下来.....”这时候郑治学说话了,他招呼着两口子。
“好~”老两口唯唯诺诺的坐下来。 “今天,我是来县里开会的,我把会议精神,简单的告诉你们老两口: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别因为生男生女而有想法,女儿也是传后人。”说完,他放下茶杯,提着自己的黑包走了出去,留着老两口面面相觑。
怀女又住了好久的医院才出来,出来后的第三天,孩子满月了。为了表示“男女都一样”,油坊店的老两口热闹了好几天,为了这个孙女。
怀女的孩子满月后不久,怀女一直彻夜不睡觉,白天头疼很厉害,丈夫小陈就带她到医院,看了很久,不见什么效果。医生就开了很多的安眠药,用于强制睡眠,这个问题把本来就瘦的怀女折腾的更加瘦了,女儿最后都由着公婆带,喂着奶粉,虽然喝的母乳很少,但是丫头却长的很结实,被爷爷取名“陈胜男”。
在陈胜男一周岁后的一个下午,被病魔折腾得皮包骨头的怀女,吞下了半瓶安眠药。 怀女就这样深沉的永远的睡过去了.....
怀女死后,治宽媳妇也过世了,才刚刚过了花甲之年,女儿的过世让她感觉从未有过的害怕,她时常半夜惊醒,大喊大叫,有时候治学还睡过来,但是她大喊大叫,这让过来想安慰她的治学无所适从,治学不来了。治宽的媳妇在那个冬天的夜里,把自己挂着了房梁上....
世道变了,一转眼,治学老了,背驼了,眼睛也像糊着江湖是的迷迷糊糊的。小翠常常拉着他在孔元庄上走着,走走停停。治学其实真的老了,已经快八十了。刚刚开始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老,老婆子死的那年,他伤心了很久,感觉对她一辈子有所愧疚,从那时候起,他做事有了“往后想”的习惯。后来怀庆的过世,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心疼,真正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怀庆留下了个男娃,长得很敦实,现在开始上小学了,像郑治学小时候一样调皮,书包经常丢失挨着妈妈的打,但是的确是个好苗苗。有关儿媳的传闻,治学也听过,随便她了,寡妇门前是非多,治学也老了,管不了了,毕竟媳妇才不到四十,正在狂浪的年纪。怀女在胜男一岁的时候,做了傻事,怀女的走让治学伤心欲绝,比怀庆走还要痛心,怀女小时候照顾得少,长大后知道治学这个大大其实就是自己的父亲,她好久都不能想通,这件事让她本来不太说话的性格,更加寡言少语。产后抑郁症到底是什的,陶县长老婆也没有说清楚,只是说怀女丫头想得太多的原因引起精神上的不好,相当于精神病一样的,这个是不是和我治学有直接的关系呢?说不清楚。治宽媳妇这个傻女人,就是一根筋的女人,也是个实诚的好女人啊,她一辈子的感情就是我郑治学和丫头怀女身上了,基本上是连姜堰城都没有去过的,怀女结婚时候,坐着我的自行车去吃酒,还不好意思。一见姜堰城,看到这么多的人和车,不知所措,对她我也是愧疚啊,没有让她享过福,没有带她出去吃过一顿好的。怀女的走,让她彻底的奔溃了,我曾经一夜一夜的劝她,她骂我,抓我的脸,就像当年对治宽一夜,这个傻女人,是真的疯了,她把自己挂在房梁上,正对着床,是在对我的一种埋怨,说不出的怨恨啊,其实我不知道怎么能帮她,怎么劝她,我就四天没有过去,她用这样的方法来折磨我,让我一辈子不得安宁,当然,我也老了,一辈子不会很久.....
治学由着小翠搀着慢慢的走着,小翠也六十多了,这个活泼的女人,也老了,她搀着治学,在孔元庄慢慢悠悠的走着,从怀女死后,小翠就非常关注着这个老人,干脆住他家来了,光明正大的和他一起住了。已经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了。其实孔元庄谁都知道他小翠和郑治学的事情。从怀女妈妈死后,治学更加老了,这个男人一辈子要强,但是真的老了,快八十了,伺候他,让他歇息吧,现在也不去乡政府了,就在家歇着,在庄上走走,两个人的退休工资很高,给孙子辈买买吃的,自己还有结余。很好了,很满足....
界河的木头桥,在文革期间,有庄东的周家老大,在无锡的设计院工作的,以设计院样板桥的名义,改成了水泥桥,很宽,很结实,甚至能走小汽车。但是界河桥下面的水似乎长了一点,桥两边的芦苇被农业社期间安排“挑河队”的人把根挖个精光,界河变宽了不少,两边的斜坡很显眼,夏天下河游泳的和摸虾的人多了,尤其是小孩子,特别多,经常有家长在河边拿着长竹杆追打偷偷下河的孩子的。谁也没有想到,郑治学最后死在这个河里,还是给特别寒冷的冬天。
郑治学一辈子喜欢下河摸虾,这个谁都知道,但是在八十年代中期的那个冬天,已经年过八旬的郑乡长,拿着捉虾的网,砸开了河里的薄薄的冰,在河里摸虾,什么时候去的,没有人知道,但是一早经过界河桥的人发现桥下的河里,躺着一个人,赶紧下去把他拉上来,拉上来一看,是郑乡长,乡长还能说话,只是倒在河里,头在岸边,是冻伤了,可能是河边滑倒了,赶紧喊人一起送他回家,把刚刚起床的小翠吓得说不出话来.....
中午的时候,郑治学就永远的走了,走的时候,他浑身发抖,小翠把他抱在怀里,他依然在发抖,他紧紧的拉着小翠的手,浑身冰冷,轻轻的喊着“妈...妈...”闭上了双眼。小翠发出了一声悲怆的嚎哭...... 原来人老死时候,还在怀恋出生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