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惠王的野望(二)魏族的第一个正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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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魏绛离世后,儿子魏舒成为下军将,然后一步一步从下军到上军再到中军,用了接近四十年熬成执政正卿。

这是魏族里第一个正卿,也是严格意义上唯一的一个正卿。这个正卿,没有好身板固然不行,但魏舒本人的素养,也是支撑他走到这个位置的关键。

魏舒在中国军事史类书籍中是一个大概率会被提及的名字。

在上军佐任上随主将荀吴(讨戎狂魔)在大原讨伐无终和群狄时,因为地形不便于车战,魏舒就提议战车上的甲士屈尊下车,和步卒们混编,排成五个人数各不相同的方阵迎敌。


《中国军事史》解放军出版社第四卷第25页


这五个阵组成的大方阵,后世的研究认为是“我国第一个独立的步兵方阵”,而且“直到一百一十年以后,以重装方阵著称于世的古希腊斯巴达步兵才接近于类似水平”,看来这虽然是甲士们的一小步,却是中国军事史变革的一大步。(《春秋时的步兵》蓝永蔚,中华书局,第180页)

可就算这一小步,当时车上有的甲士也不愿意迈,毕竟甲士都是贵族军官,而且以往都是乘车战斗,不管是从心理还是技战术角度上都可能对下车步战感到抵触。

荀吴一个颇受宠信的手下就带头抵制下车,就算魏舒带头做示范也不不肯下车,对于如此坚持立场和原则还不分场合的人,除了盒饭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于是一份盒饭送出后,众将听令。

魏舒这面弃了车列好阵,对面的戎狄乐了,对面整天在战车上耀武扬威的大哥们莫不是疯了,下了车还不被我们锤成渣。但魏舒没让他们高兴太久,趁着对面还没摆开阵势,上去就把戎狄给收拾了。

2

可能得益于魏绛良好的家教,除了军事上颇具才干外,魏舒的执政风格和为人在当时也算得一股清流。

刚成为正卿时,上届正卿韩起遗留下一桩棘手的事务。

两个公室旁族祁氏、羊舍氏被构陷又惨遭灭族后,十个无主的封邑亟需新正卿做一番合理(大家都能接受)的分配。

分配重在公允,若要服众,就要重视庙堂上国君、卿、大夫各势力的感受,还要考虑国人和其他诸侯国的看法。

十个封邑已经达到一个大卿族的体量,加上这些封邑基本分布在晋国腹地的太原盆地和临汾盆地,往后续影响上看,如此紧要的利益分配,会不会成为下一轮政治斗争的导火索,在未来诸卿族的竞争中分量几何,都是这位新正卿需要考虑的。

魏舒拿出了一个连当时著名时事评论员孔子也夸赞的分配方案。

孔子(前551-前479,魏舒任正卿处理这件事在前514年)

首先是把世袭的封邑改为名义上直接从属于国君的县,照顾到了国君一派的感受。然后知、赵、韩、魏四卿族各出一人去四县任大夫,其余六县交给卿族外对国家有贡献、有贤名的六位大夫。

卿族没有瓜分所有封邑,还让给大夫们六个,这对于刚看到祁氏、羊舍氏两家覆灭的大夫们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孔子的评论是这样的:“近不失亲,远不失举,可谓义矣。”

近,不刻意避嫌,首推德行,亲弟弟魏戊十县得其一。远,也不朋比为奸任人唯亲,被任命的大夫并没有事先通气拜山头,甚至有四个在委任前见都没见过魏舒,纯粹是因为贤明而得到提拔。

在沉闷的世袭体制下,这无疑给国内外积极进取的士人以莫大鼓励。

唯二不满意这份分配方案的当属六卿里剩下的范、中行两氏了。

魏舒与范氏的当家人士鞅长期不睦,范、中行两家又是铁板一块,被晾也是正常。这不禁让人猜想,此时的诸卿间恐怕已经完成下一轮兼并的假想敌设定了。

想当年,魏舒刚踏足政治舞台,就亲身经历了范氏对另一卿族栾氏的诛灭。晋文公到现在以来的十一个卿族,在七十余年的光景被灭了五个,这让人如何安枕。

终于,无情的内战在魏舒殁后的十余年后发生了。

3

这场内战耗时八年,肇因是赵族内部的一次纷争。

时任次卿的赵鞅以宗主的身份,要求小宗邯郸氏遣还三年前一起攻打卫国得到的五百口人质。

邯郸靠近卫国,五百口人质是邯郸与卫暂时保持和睦的保障,因此邯郸方面决定做戏攻打齐国,借口要应对齐军进攻,婉拒赵鞅归还人质的要求。

索要人质无果,赵鞅悍然处死了邯郸氏的家主赵午。杀父之仇,赵午的儿子赵稷当即宣布和赵氏一刀两断,并投向了赵鞅的死敌范氏和中行氏。

两家虽然同宗,但邯郸赵午的舅舅是中行氏家主荀寅,有此番遭遇,邯郸的叛离并不是难以预见的小概率事件。

赵鞅此举恐怕并非是由于对局势的误判,而是一开始就剑指自己的政治对手范和中行。

对此,范、中行一边抓住赵鞅未请示国君晋定公就杀死大臣的越礼举动,经定公将赵鞅定性为“始祸者”,在道义上占据主动。一边下场加入战团,和邯郸一起攻打赵鞅,迫使赵鞅退守晋阳。晋阳是赵氏苦心经营的坚城,两次助赵免于灭顶之灾,这次是其一。

晋阳一时难以攻克,时间拖到了冬天,变数来了。

经过观望,三卿开始联手,由正卿荀跞出面向定公抗议:“范、中行也是始祸者,三个人都得收拾,现在只收拾赵鞅,国家的刑罚以后还谈什么公平?”

荀跞的动机是因为和小宗中行寅已然水火,必除之而后快,驱赶二卿还能安插自己的心腹。魏氏与范氏历来不睦,而韩氏历来与赵氏亲睦。

二对一变为四对二,形势逆转,定公被迫宣布范、中行氏也是“始祸者”,于是三卿联军打着定公旗号开始向二氏用兵,但可能因为并不涉及核心利益,因此三卿并未以命相搏,结果范、中行并没有被打败。

此一役可能让范、中行产生了自己可以无敌于晋国的错觉,于是他们打起了国君的主意,想要讨灭这个翻云覆雨言而无信的定公另立新君。

国君不成器也罢,被架空也罢,可毕竟还是国人的精神寄托,这一手算是捅了马蜂窝,国人群起而攻之,范、中行败退朝歌,晋阳之围自解。

范、中行是真飘了,这帐其实不该算到定公头上,人扔石头打狗,狗是该怪石头还是去咬人并不是高深难辨的道理。而且手下人不是没劝过:“三家不会齐心的,咱们一定可以打败他们,之后定公不还得乖乖听咱们的。”更重要的是,这时候赵鞅的帐还没清算完,如此这般,是不是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了。

之后,韩魏两家联合替赵鞅向定公求情,赵鞅得以恢复被剥夺的政治权利。但此时内战开始刚半年光景,之后赵鞅一直是以一家之力对抗朝歌和邯郸,还要应对齐、卫、郑等国直接的军事干预,直到拼了老命打赢铁之战,才算能喘口气,再之后荀跞离世,赵鞅成为正卿,于是调动整个晋国的力量收复了朝歌和邯郸,迫使范、中行逃奔齐国,结束了内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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