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第一次接触|多明妮卡|软科幻

  苏晓舟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她似乎梦见了还在地球时的温馨场景,同妹妹一道去逛礼服店,为她即将到来的高中毕业典礼做准备。妹妹小帆先选了一件白色的小礼裙放在身前比划,被自己笑着摇头否定之后又去挑了件粉色的。

  淡色系的衣服实在不适合她,于是她问自己:“那我该挑一件怎么样的呢?”

  自己伸手指了一件。小帆顺着指的方向看去:“我刚怎么没看见这件!感觉好漂亮好适合我!”随后她去试衣间换上,拉开帘子前还试图给自己制造一些悬念:“姐姐,超级漂亮的我要登场了哦,你做好准备了吗?”

  迷迷糊糊中自己似乎应了她一声。试衣间的帘子“唰”地一声拉开,看不见小帆的身影,白色的光线刺得自己看不清任何东西,几乎想要流泪。

  随后苏晓舟睁开了眼,醒了,刚才的一切只是在做梦。自己还在远离地球百亿光年的宇宙荒凉之地,乘坐在星际飞船万木春号上独自漂泊,地球上那段时光一去再也不复返。苏晓舟只觉得心下苦涩孤独,坐起身来看向舷窗外。

  一颗与太阳及其相似的恒星挂在漆黑的空中,乒乓球大小,毫不吝啬地将光线赐予万木春号这个外来者。但苏晓舟明白,这并不是她出生的太阳系,而是最靠近波江座空洞的恒星系,多明妮卡。

  当今时代,人类对于基础物理的探索又上一层楼,引爆了新一轮的技术革命,这划时代的一年被人们称为星际元年。从前遥不可及的星际探索如今只要建造一条“宇宙高速通道”就能够实现。

  通道内的光速相对外界光速更慢,人类建造的飞船发动机能够轻松达到通道内的光速,飞船上的时间流逝变慢,通过相对论解决了星际航行时间过久的问题。星际航行不再是梦,人类的肉身不再拘泥于太阳系那一亩三分地,开始向无垠的宇宙前进。

  “寻星”计划从此开启,苏晓舟就是寻星计划中的一名宇航员,目标是探寻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系,以及可能存在的地外高级文明。

  百年以来,无数的科研飞船被派去探索广袤无垠的宇宙,却没有一艘能够返航。

  这是因为超越光速对于空间构造的破坏,宇宙高速通道是一次性的。每一艘上天的星际飞船在地球发射时,都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之感。

  所以对于苏晓舟来说,这一次的星际探索旅行有去无回,地球上的一切都将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

  苏晓舟只是地球方面派出的众多侦察兵中的一枚,被撒至宇宙边缘角落,去探寻可能存在的地外高级文明,随后将探测到的情况图像等数据通过量子通信即时传回地球。

  苏晓舟叹了口气,收回看向舷窗外的目光,开始穿戴工作服装。当她洗漱完毕,离开万木春号起居舱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时,意外陡生:

  一团状似黑色金属液体的物质出现在了航线上,正急速向万木春号袭来。下令变动航线,但是无论怎样变换方向,这团黑色都死死地锁定住万木春号。万木春向左,它也向左,万木春向下,它也向下,没有被甩开半步。

  随着距离的拉近,苏晓舟能够通过飞船尾部的实时监控中,隐约看见万木春号在黑色镜面上模糊的倒影,正在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虽然手上还在冷静地操纵飞船,但苏晓舟的额上已经急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这团黑色或许是多明妮卡星系本土文明的武器,在黑色撞上万木春号这个入侵者的一霎那,自己就将随着飞船一同死去,悄无声息地死去。

  苏晓舟感到恐惧化为寒意,顺着自己的脊柱向上蔓延,冰封住了自己的背部。她咬牙,打满了方向急转,但那团黑色仍然不紧不慢地跟  在后头,像是预判了万木春号的去向,直线追来。

  这团黑色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追上了万木春号,还戏耍般地绕行至船头前方,摆出一副极具压迫感的姿态迎面冲来。苏晓舟甚至能在黑色镜面上看见自己的身影,先是模糊的身影,再是清晰的半身,最后能看清自己脸上细微的表情。

  她心跳加速,只觉得浑身僵硬,全身的血都要凝固,几乎忘记了呼吸。她已经没办法再强装冷静了,直面死亡的恐惧结结实实地将她笼罩其中,把她死死地按压在原地,让她动弹不得。

  在黑色接触万木春号的那一瞬,苏晓舟放弃了抵抗,双手不再操作,只是绝望地盯着黑色镜面上自己因为恐惧而苍白无血色的脸,脑海中一片空白。

  一瞬间,苏晓舟被黑暗与绝对的寂静包围。

  我是死了吗?她想。

  她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感受还在。人工重力在那一刹那失去了对万木春号内一切的约束,苏晓舟分明地感受到自己离开了座位,漂浮在了半空中。

  她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感知。似乎过了数个世纪,也似乎只是不到一秒,苏晓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声音沉重地敲在自己的鼓膜上,向她证明她还活着。

  她就这样在失重中漂浮。

  万木春号在被黑暗包裹的一瞬间,失去了电力和推进力,所有的机械都在那一瞬间失灵。平时赖以生存的人工智能系统也在这时噤声,没有给予她任何的提示与建议。

  苏晓舟试图开口,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对于声带的掌控能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黑暗扼住了她的喉咙,几乎将她的一切都剥夺了。

  真正的身无所依。

  但此刻苏晓舟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恐惧了,甚至感受到了些许的安心,被黑暗包裹的感觉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蜷缩在羊水中,温暖舒适。黑暗渐渐褪去,她缓缓睁开双眼,发现万木春号已然消失不见,自己正身处在宇宙中心,万千的星系团围绕着她,组成的图案像极了神经系统,缓慢地遵循着宇宙法则运行,有些正在形成,有些走向消逝。

  苏晓舟只觉得心下无比地宁静。她平静地观察着一切,这样的壮丽场景出现在她面前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即不感觉新奇,也不感觉恐惧,哪怕这已经远远超过人类肉 眼能够看到的极限。

  随后她听见了羊水破裂的声音,身边的一切极速地流失着。当她所见的宇宙恢复空无一物时,她听见了一声尖啸,像是婴儿来到世界的第一声啼哭,划破了空气,划破了宇宙的边缘。

  苏晓舟感受到自己诞生了。

  一闭眼,又睁眼,就在这眨眼的瞬间,苏晓舟回到了万木春号起居舱的床上。

  苏晓舟又一次惊醒。难道这一切,都是梦?

  她心下疑惑,在床边呆愣了半天,才从刚才的震撼场景中回过神来。如果说刚才那一切是梦,为何触感会如此真实,自己又怎么会梦见超出认知这么多的东西;如果说刚才的一切不是梦,自己怎又回到了床上?

  带着满腹的疑问,苏晓舟再次起床洗漱,穿上工作服,来到科研舱。她打开门,看见了最不该在万木春号上看见的人:

  苏小帆,她的妹妹,正穿着自己为她的毕业典礼挑选的那条黑色礼裙,坐在科研舱中。听见有人来,苏小帆一回头,露出个纯真又无比灿烂的笑容,喊苏晓舟道: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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