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无术”的快乐

少年时，和很多同龄人一样，迷恋三毛。她中学辍学浪迹撒哈拉，对每天摇摆在家和学校两点一线的我们，无疑有致命的诱惑。可是，没有几人，有她那样的才气和勇气，羡慕完，诱惑完，还是乖乖回到桌前，做那些好像永远做不完的习题和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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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毛一系列散文集里，如《撒哈拉的故事》，《梦里花落知多少》等，我独自钟情一本不怎么流行的《闹学记》。她曾说，中学受不了师长、学校以及升学压力，才离家出走，却并不是不喜欢学习。成年以后，随心所欲选择学习的内容，学习的方式，以及学习的同伴，这样的学习，乐趣横生。所以，书名她用了一个“闹”字，来表达学习时热热闹闹和欢欢喜喜的心情。大概，当时被月考、模拟考、摸底考以及高考淹没的我，心底也向往着这样“随心所欲和热闹欢喜”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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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进入职场，也免不了各种“学”：正式培训、职场充电、自我提升等等，学习也一样敬业认真。但是，和热闹欢喜仍有很大距离。无论怎样，功利的学习目标，总是会或多或少损害学习本身的单纯乐趣。当然，这些学习培训，对我各方面的促进，仍然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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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去年来到大马，脱离了几十年朝九晚五的常规生活。虽然没有撒哈拉沙漠的“大漠孤烟直”，倒也常有布城湖的“落霞与孤鹜齐飞”。这么好的学习环境，我这心里，也如野马脱缰，选择太多，竟不知何处下嘴了：心理学？教育学？社会学？历史学？形式逻辑？音乐？乐器？绘画艺术？摄影？健身？游泳？羽毛球？潜水？烹饪？烘焙？园艺？插花？最后，就是这一年，我像第一次进自助餐厅的吃货一样，在琳琅满目的选择中无所适从。哪个都舍不得，干脆就哪个都尝一下。原谅从小没有多少选择的孩子，一旦有了丰富的选择，第一反应都会有些晕菜。就这么左一下，右一下，晃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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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这一年的“学而无术”！虽说“无术”，似乎没有什么实质的成果，我却扎扎实实享受了单纯学习的快乐。没有考试，没有评估，没有分数，我在纷繁复杂的新知识和新技能里，像闯进花园的野牛，鲁莽地追随着那些美丽动人的花朵。曾经一段时间痴迷英国历史，金雀花、都铎、斯图亚特王朝等等，那些国王、女王，仿佛是《权利的游戏》古典版，各种鸡血、狗血故事，有时看得我热血沸腾，有时不由自主哈哈大笑。等这边赛城新开了一家国际学校，取名叫“亨利八世国王学校”，我恨不得见人就宣扬，这位国王娶了6位王后，砍了两位王后的头，以及大逆不道与罗马教皇决裂的八卦。不少朋友表面上频频点头表示认真倾听，而实际上，估计早就想遁入地里，躲开我沉闷冗长的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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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年，我雄心勃勃制定学习计划，如果完成80%，就奖励自己一把尤克里里。计划倒完成了，这奖励，成了鸡肋。当初逼着孩子学习长笛，苦口婆心灌输“10000个小时理论”，“坚持才有成效”各种鸡汤，当然，也有不灌鸡汤，直接强行逼迫的奴隶主高压手段。如今轮到自己，才知道，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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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没练，儿子开始挖苦我，“不是说三天不练手生吗？这都几天了？”

我试图为自己抗辩，“这周不是天天出去买东西了吗？”

“那白天买东西，晚上回来不是有时间吗？每天半小时都拿不出来？”

还想辩护几句，突然看到儿子脸上一丝坏笑，回过味来，这不都是我之前说过他的话吗？好吧，愿赌服输。可是，再练几天，手指肚被磨出水泡，别说硬硬的琴弦，就是握个水杯都疼。一看尤克里里的琴盒，心尖就一阵颤抖，十指连心啊，真的。

“歇两天行吗？太疼了。”

“我当初吹长笛，嘴都肿了，您说梅花香自苦寒来，有些困难需要克服一下的。”

祸从口出，老祖宗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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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没有这个过程，从小就是音盲的我，无从体会孩子练习乐器的艰辛，也无法换位思考，家长逼迫孩子并否认他们感受时，孩子心里的委屈和苦恼。学习，如果只靠一时的乐趣，无法长久。

“妈，您看，您都学完C和弦了，再学完两个基础和弦，您就可以和我合奏了。”儿子恰到好处的使用了鼓励，对，当初我也是这么引诱他的。当前面有一个可期待的奖励时（通俗点，就是山羊前面吊的那根胡萝卜），面对眼前的挫折，就有了再次起步的勇气。幸好，我对他，不仅仅是高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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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爬山一样，学习的过程，有乐趣也有艰辛，但是，自我选择的山路，咬牙也要坚持。无数次跑步的体验，已经告诉我，挺过难捱的时刻，后面就是神清气爽。

送给这一年忙忙叨叨，却“学而无术”的自己。有朋友问，“您这是要焕发第几春？”哈哈，希望，在学习的道路上，收获更多的快乐，让我一直“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