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这次是我的第三次漓江行。第一次是在儿子五岁那年,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旅行,我们乘坐游船欣赏漓江两岸风光,百里画廊;第二次是跟朋友一起,登顶老寨口的第二天从兴坪镇20元人民币背面景观沿漓江而下徒步至阳朔。
前两次都是跟团游,多多少少玩得没有那么尽兴和放松,而这次是真正闲下心来,自由自在。瑛是第一次来漓江,疫情管控期间,只要能跑到青山绿水的地方,她说怎么玩都很好。
根据我和瑛的情况,表哥表嫂极力推荐我们先去富里桥看看。富里桥位于遇龙河源头不远,距马山村差不多45公里,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是阳朔尚未完全开发好的免费景点之一,景色相当漂亮。
吃过丰盛的早餐,表嫂留下当班,表哥开车带我和瑛向富里桥进发。雨一直不停,不知是从昨晚就开始呢,还是今早才下。一路上时大时小,营造出一幅美丽的烟雨漓江画轴。
我和瑛透过右边的窗子,看见漓江边一只竹筏上,一位男子正坐在灰绿相间的一把大伞下垂钓,烟雾飘渺,神仙般闲雅。哈哈,竹筏伞下坐,闲钓漓江雨。
“好美呀!”我和瑛不约而同惊呼。
“漓江的景每天都不一样,甚至每个时段都不同,我和你表嫂来了好多次,呆上好几个月都不会有审美疲劳。”表哥得意地说,好像这画是他创作出来的。其实,他专心开车,并未看到右边的闲钓图。
“你们到时候在我们住的江边拍烟雨漓江吧,那里更好看,这会儿我就不停车了哈。”表哥似乎猜透了我们的心思。
“嗯,好的,听表哥安排。”我们只好爽快回答,也只能将这图景印刻在心。不过,说来也巧,回程的路上,在车上抓拍了一张垂钓图,虽然不是在竹筏上,而是在田埂边,虽然不是漓江边,或许是漓江的支流遇龙河,或许就是田边一条无名小溪,但同样是在灰绿相间的大伞下,同样是闲情雅致。
到达富里桥的时候,天公作美,雨停而烟雾不散,方便游玩,也为眼前的景致自然罩上一层梦幻的白纱。
这座修建于明代、距今约500多年历史的石结构单拱桥,长30米,宽5米,高10米,小巧玲珑,造型美观。桥两端分别有两棵大树,蓬盖呈圆形,绿色藤蔓覆盖着拱形桥身,远看宛如一副大耳机连接着两边田野。
桥被树和藤蔓遮掩着。绿色藤蔓悬垂在桥梁下,飘飘忽忽,似绿色裙裾镂空的花边,在烟雾中优哉游哉。
河水的绿仿佛是由绿色的树、绿色的田野调色而来,透过这桥及其筋筋调调的藤蔓,点点滴滴染绿了桥下不息的川流。
想起表嫂的微信头像就是这座桥,不过是天气明朗时候的桥,与水中倒影相连,恰似一轮满月。此时烟雾笼罩,看不见倒影,但已深深感受到了这座阳朔最圆的单拱石桥规规矩矩的半圆。
近瞧,才得知两棵古树原来是黄葛榕。提示牌上的年份早已被涂改了好多次,分不清究竟是100 、500还是700年,但后面两个0清晰可见,所以断定至少有一百年以上的树龄。
尤爱古桥的石阶,蹲下来向上看,石板缝隙中长满绿色植物的石阶,一直通向了天。布满天空的黄葛榕的枝枝叶叶下,恍惚间走出一位小家碧玉,美丽的容颜与气质迷住了从龙宫偷跑出来游玩至此的龙宫王子。
从此,王子不再返回纷争不断的龙宫,隐居村野,躬耕田园,与这位小家碧玉过上了与世无争、悠闲自在、精神富足的田园生活。他们相遇的桥就叫做了富里桥。
我一边拍下这景,一边偷笑着我心里的那个故事。为什么通常都是仙女下凡或龙女从俗,比如断桥相遇的白娘子和许仙、遇龙桥上的龙女与书生,而不能反过来呢?
回到车里,雨就大了起来。原本计划去遇龙河码头看一看的,但因河水上涨,码头关停,车开不过去,我们也不想冒大雨步行,于是取消行程,直接赶到骥马朝龙村的小董私厨用午餐。
午餐的菜单是绝对不能不提的。这是表嫂特意指定的一家餐馆,还千叮咛万嘱托表哥要为我们点以下菜肴。
稻田里生长的稻香鱼,笋片焖土鸡,芋泥炒白菜,南瓜苗汤。少而精,特色而美味,食材新鲜,口感绝佳。
吃过午饭,顺路去兴坪镇赶圩。下午两三点钟的圩场已经接近尾声,蔬菜、肉禽都没精打采,懒洋洋地瘫在地上。
表哥早已被表嫂熏陶出来,成了一位购物高手,当然看不上这些被人挑剩的食材。转了几圈,除了表嫂交代要买的醋,以及比较合眼缘的夏橙和杨梅,就没再买别的东西,宁缺毋滥。作罢,迅速离开。
返回住地,休息一会儿。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太阳偶尔从云堆里探出头来跟地上的人们打个招呼,或者是想看看人们在忙些什么。
我们不忙,没有特定的事要做,随心所欲。表嫂写着毛笔字,我和瑛正吃着最时令的新鲜水果:夏橙、杨梅,还有表哥刚刚从附近田边采摘来的桑葚。
只见表哥朝我们挥动着一根长竹竿的红色网兜,笑盈盈地说带我们去江边捞小鱼小虾回来吃。
从客栈后门出去,有一条水泥地通往江边。听表哥说,这几天下雨涨水,定有许多鱼虾漫上岸来,积存在江边池塘里。
两三分钟便到了江边,一排竹筏停泊在岸。顺江而下的步道通向兴坪镇方向。表哥带我们走在逆江而上通往马山码头的步道上。
鹅卵石和岩石块铺就的步道,经雨水洗刷过显得干干净净,略带湿滑。我和瑛一边不紧不慢走着,一边欣赏着漓江风景。
虽然下雨涨水,但漓江的水还是清绿的。山峰也是青翠的,像不同形状的笋一样很艺术地立于水中它们该处的位置。
好一个雨后“碧莲玉笋世界”!难怪徐霞客一来就喜欢上这里,一口气写下八千字的手记。六天时间不停踏访,惊诧于眼前的水墨丹青并被深深吸引。
表哥寻找着能抓鱼虾的池塘。终于找到一个容易从步道下到与江水相连地段的缺口。瑛紧跟着表哥下去。已经不是路了,满是泥土、砂石、水坑。
他们持网缓慢前行,一前一后。奇峰碧水竹森森,清幽仙境寻虾鱼。
我继续沿着步道行走,想看看前面还有什么风光,然后再回头与他们汇合。
我看见江中一只竹筏,似乎停着,又似乎在缓缓下行。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块与水相连的鹅卵石江滩边,一个绿衣女子和一个红衣男子正向着江中打水漂,石子有节律地在水中激起小小水波,一、二、三、四、五,轮到另一个,再来,一、二、三……。
一艘游船在对岸的山脚下顺流而驶,长长的漪涟跟随其后。“噢喉,噢喉”一阵阵吆喝声传来,是他们在向对岸的我们问候,还是实在忍不住对美景的兴奋?
转过一个弯,前面是一处开阔的水面,远处的“碧莲玉笋”层层叠叠更多了,竹影当然也不会隐藏他们的身姿。
码头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稍微宽阔的倾斜的水泥地一直延伸到水里,三三两两的人们翘首等待对岸的轮渡船。
我折返身,去与表哥和瑛汇合。那对男女仍在打水漂,步道上多了一个人,正拿着手机对着他们拍照。有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味,而我又将他们三人装进了我的画框。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还是卞之琳《断章》里的表述更文艺,更浪漫。
江中的那只竹筏依然在江中飘荡。我分明看见一个人躺在竹筏上。噢,原来如此,他在享受这这种随波逐流的惬意。嗯,我突然觉得,这才是最高境界。
我寻到一个缺口,下到与江水亲密接触的鹅卵石江滩,往下游走,去与表哥他们汇合。
“有收获吗?”当我听见他们的声音时,对着他们大叫。穿过竹林,走过泥泞,在一个池塘边,我看见表哥手里空空的网兜。
“时机不成熟啊。”表哥难为情地笑笑,感觉很抱歉的样子。
想必表哥在客栈里说带我们去捕捞鱼虾的信息,早已被它们获悉,从而逃之夭夭了吧,我想,幸亏没有被捕捞,否则由我们亲自抓捕的鱼虾怎么忍心亲手宰杀并吞下?
每当我看见那些活蹦乱跳的或者已被宰杀的动物时,想到人类为了自身的健康,而把它们当作牺牲品,一种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为此我曾一度吃素,但却因此而体弱多病。只好听医生的话,适当补充动物蛋白。心怀愧疚的同时,只好在清洗或烹饪它们的时候,在由它们的生命转化而来的美食面前,心中默念悼词,然后再大快朵颐。
悼词如下:生命只有一次,到头来都是一死。但你们的生伟大,你们的死更光荣。感谢你们为人类的健康做出巨大贡献。你们已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会带着你们的灵魂一起生存。加倍活出意义,加倍活出精彩。
哈哈,与其说是悼词,不如说是对自己的宽慰。至于怎样加倍活出意义,加倍活出精彩,也许,它们身上所具有的那种不在乎生死,无忧无虑,旷达闲适,随波逐流的天性该在我的身体里多留存一些才算吧。
也许我又在牵强附会,电影《入殓师》当中师徒二人一起用餐时,师傅那段话表达得可能更加高级。
他哧溜一声吞进河豚鱼白,说“这也是遗体啊,生物吃着其他生物生存下去。想活着就得吃东西,既然吃就吃好的。好吃吧?好吃得让人为难。”
这段对白是在电影较后半部分的时候出现的。它那么含蓄又那么直白,让男主小林终于领悟生命的本质。
各安其职,各安其命,唯有欢愉、珍惜和尊重才对得起每一个生命。那么,闲适,也是生命的一种选择,自洽即可,也是尊重生命的一种表现方式吧。
——2022年5月26日阳朔兴坪镇马山村江月闲庭初稿,8月10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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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百度百科和景区标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