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

很喜欢听外婆讲起往事，每每听起老故事，都酷似听书。

在老家，我的年龄早已到了适合婚嫁，由于仍在上大学，多了一个正当的理由留养在父母身边而已。每次和外婆谈到婚姻的话题，她总是说“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嫁给了这样的人。”她说这样的人，外公正在里屋喝茶聊天。在我看来，外公的才能和外婆的贤惠无疑是绝配。我说“我阿公特好，在艰苦的年代学会认字还学了会计，象棋也下得厉害”外婆喃喃低语：“要不是他当年对我爸好，才不嫁给他。”其实我知道，外婆和外公两人相守五十多年，外婆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这么多年和谐的婚姻我们都能看出二老的感情。

外婆继续讲起老故事：嫁过去住在华侨借的屋子，连个碗都不给的婆婆，连续吃了很多天的杂粮，到后来要姐姐送来的米得以艰苦过日。为了生计，我挑了一担青菜，从家里走到市区里去卖了换点钱，天黑再回到家。当有了你舅舅你妈妈，那个婆婆还是不放过我们，三天两头带着小叔子去拆房揭瓦闹事，我们觉得不能住在那里了，毕竟那屋子你不晓得人家华侨什么时候回来。我和你阿公就搬到我们现在的地方，其实也就隔几个单元。（外公他们年轻时按生产队将村落分为几个单元）拿出将攒了多年的一两百块钱拿出来，相中了一个刚好要出售的地皮，那一年年前就交了一半钱作为定金，年后再还一部分钱。那地皮的主人听了某个人说房子可以在年后卖得更高，已经收了定金承诺将房子卖给我们，不敢直接要高价的地皮主人，跑到我面前说地不卖了，想把定金退回去。

生性倔强的外婆看到建成一半的屋子，承诺过的定金以及言而无信的地皮主人，果断地拒绝了。后来各种条件都无法协调，和那地皮主人因为这件事闹到了生产队和村委大队。据说当时地皮主人贿赂某个村干部，那个村干部亲自到外婆家里言语嘲讽，并且要挟恐吓，外婆强悍地将人轰回去。地皮主人找到一帮挑事的人到外婆家闹事，各个舅公都年轻气盛，加入到抵抗闹事者的纷争中，而外公也因此写大字报张贴在大街小巷。最后事态越发严重，到了村大队调解，最终解决方案是由村干部投票。由于当时地皮主人已经和很多个村干部打好关系，外婆不得不亲自到各个干部家里亲自拜访，恳求，拜托。外公那时候累到想要放弃，是外婆说有理有据公道在人心不能放弃才坚持下来。终于到了村长那里，得到了另一个答案。了解事情之后村长决定将旧公厕的地填平，再给补贴金让外婆重新建设，才有了现在他们居住的屋子。

到了你舅和你妈他们长大的时候，你阿公没有去做会计了，养了几头猪和一群鸭子，也种了菜，我去煮酒，做粿条送去菜市场卖，日子才慢慢好过。

“你阿公性情温和，生气从来不说不闹，只是睡觉。我也不管他，他睡一两天就好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

“你阿公好象棋，一看到象棋就能一下午不动，好多次因为农活干不完，我一生气就去掀掉棋盘，他就回来了”

“你阿公他父亲，就是你的祖公，在城楼被日本人枪击了，家庭也是那时候开始落寞”

“你阿公上过私塾，能识字，会数学，做过会计，不像我一生都没能认字”

“为什么你会遇到阿公”

“我当年在生产队，干活是干净利索出名的，当时还有很多人要来提亲，我都没有答应，是因为你阿公那时候对我父亲特别好，才会看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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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几十年什么风雨没见过，不过能有一个人相伴到老，途中有吵吵闹闹也是正常。其实我只是羡慕，在那个连三餐都难以温饱的旧社会时期，那个朴素单纯的年代，能够遇到一个人，虽然日子艰难却相互扶持，终归到了现在不愁吃穿子孙满堂的日子。写下这篇文章，是因为外婆就像一个说书人，讲一遍的故事能让我也在他们的年代经历了一回。特地为八十多岁的外公外婆查了一下金婚，发现金婚早已不能用来形容他们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