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伍迪·艾伦《赛末点》——屌丝的白日梦

最初,他心烦意乱,在读《罪与罚》。

拉斯柯尔尼科夫在杀人后陷入精神的极度罪感之中。

《赛末点》大概是这几天刷的伍迪·艾伦的作品里面,最正经的在讲故事的作品。一如既往,伍迪喜欢歌剧,但是比起《爱在罗马》中亲家公的浴室独唱,贯穿《赛末点》配乐的歌剧也要正经得多。

一个出身于底层的爱尔兰青年,来到名流云集的伦敦,谋求发展。他是前网球选手,现在的网球教练。他出身在底层,但是他并不奴颜婢膝。他教贵公子汤姆打球,休息时一起喝酒,他坚持自己付账,推不过后,还要补上说:下次我来付。他有着“穷人的美德”。但更有着穷人的自尊心,后来,他专门去买一件羊毛或者驼毛毛衣,因为汤姆曾经有过。

他长得好看,人又勤奋努力,态度不卑不亢,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成功的,只是早晚的问题。命运偏爱于他,在电影一开始,成功就触手可及了。他打出的第一球成功擦线过栏——汤姆的妹妹柯丽对他一见钟情,这是长得好看的优势。又,这个富裕的家庭有着极好的修养,他们并没有用贫富贵贱来评判一个人,即便是汤姆的妈妈不同意他和斯嘉丽扮演的女朋友诺拉在一起,也并非是因为诺拉的贫贱,而是婆婆觉得这个儿媳妇不太踏实。对克里斯,他们更没有因为他的贫穷而轻视他,柯丽说:比起赚更多的钱,爸爸更喜欢帮助家人,让家人开心。老丈人怕因帮助他,而使他自尊心受挫,还体贴地对他说:这个职位我们考察了很多人,但是你是我女婿,当然更因为你担得起这个职位。

如果有人再说: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那克里斯的坦途会给这个人重重的一击。他自己对此也是得意的。在街上偶遇从前的故友,他毫不讳言自己此时的成功与幸福。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从最初的在高级餐厅连菜和酒水都不会点,到后来为之上瘾。他努力的尽快的使自己变成一个贵族,但终究只是沐猴而冠,有一种深重的自卑被他深深的隐藏于越来越光鲜的外表之下,只要再隐藏一段时间,也许那自卑会被逐渐膨胀起来的财富地位消除掉。就像电影一开始的独白:比起做一个优等生,我更愿意做一个幸运儿。这才叫参透生活的本质。比起很多故事里一直所讲到的屌丝奋斗史,克里斯幸运得不像话,他的经历是一个屌丝最迫切的白日幻梦。

但,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抵消对爱情或者疯狂的情欲的渴望。柯丽固然是很好的,克里斯因为柯丽而得到机会,得到一切,可贵的是柯丽还美丽善良,温柔体贴。但爱情,不是这样的。不是你很好,你就可以得到爱,一个人可以为了某种自私的目的,违心地和你在一起,但不爱就是不爱,不会因为你付出更多就会给你更多的回报。爱情,最好还是相配吧。出身、教育、家庭、经历等等。克里斯对诺拉的爱情或者欲望才是爱情本来的样子,她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美,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会为之心动,后来的警探办案时看到他的照片都如此说。伍迪让斯嘉丽·约翰逊来演这个角色,真是太到位了。她绝对不是影坛上长得最好看的女演员,但是她浑身所散发出的那种魅惑以及沙哑的嗓音,真是让人着迷。在电影《HER》中,仅凭配音就夺得最佳女主角奖。

她是一个美国来的不入流的小演员,有着破碎残缺的家庭,演艺事业一直不顺,但是她得坚持,她不想让她家乡的人看不起。和汤姆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爱,而是汤姆用礼物砸出来的。这个世界无数的女人都用自己的美貌换来充裕的物质甚至是爱情。若能因此而套住汤姆这个贵公子,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很不幸,汤姆听从母亲的劝告,另娶娇妻,而且很幸福。她辗转离开伦敦,回到美国,又来到伦敦。可想而知回去后的冷眼。与克里斯比起来,她代表了屌丝里不幸的一群。无论是幸运的那一个,还是不幸的那一个,在爱情这条路上,他们终究会殊途同归。但是,克里斯爱的初衷让人怀疑,对柯丽是利用,对诺拉呢,恐怕更多的是一种欲望的驱使。斯嘉丽太魅惑,而伍迪在塑造这个形象的时候,丝毫没有削弱她的魅惑性,相应的也就削弱了爱情的浓度。克里斯的人生在此达到顶峰,有贤淑富裕的妻子带给他稳定的家庭与财富地位,有性感美丽的情人带给他欲望的极致满足。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是克里斯的人生写照。

女人是感性的动物。在财富地位和爱情面前,女人往往会选择爱情。但男人不一样,男人会选择前者,有了前者,后者自然就拥有了。克里斯开始面临选择,诺拉怀孕,他生活的平衡被打破。诺拉逼迫他离开柯丽,真正的来到她身边。他不可能再鱼和熊掌兼得了。最初只对一个女人撒谎,现在他开始对两个女人撒谎了,一个谎言套着一个谎言,以此努力的来平衡他的生活。偷腥男人的可恶嘴脸在这时分毫毕现,如果之前的屌丝的自卑值得同情,那么这里的这个偷腥男人会让人感到厌恶。伍迪很会塑造人物心里的小九九以及人性卑劣的一面。诺拉发现了他的欺骗后,在大街上疯狂地对他破口大骂。哪个女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冷静,要么是不爱那个男人,要么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不过从这个镜头发现,斯嘉丽其实很适合演泼妇,在LUCY开头的形象,比这个镜头里的诺拉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还是爱极了眼神魅惑、嗓音沙哑、情绪低沉的斯嘉丽。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样的局面迟早会崩溃,聪明如克里斯当然也看出来了。他更聪明的是,将主动权都捏在了自己手里,在另一个女人发现他的谎言之前及时的采取了行动。拿枪、约定时间、假造犯案现场、决绝的对准自己的爱人开的一枪、放回枪、销毁证据、扮演珍惜自己家庭而又偷腥的世俗小男人迷惑警察,心思缜密、手法高明,活脱脱一个作案高手。人在情感的纠葛中,可以成为心思最缜密的侦探、演技最好的演员、手段最毒辣的凶手。

在最后的梦中,克里斯对着死者为自己做出了辩护,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但是箭在弦上,我不得不发……我得努力隐藏起自己的罪恶继续生活。”

“有时为了达到目的,无辜者的牺牲是必要的。”

“没有出生过,或许是最大的幸事。”

一个罪犯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无耻,但是未尝不是最真实的想法。诺拉说:准备好,付出代价。但是,在法律上,克里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有倒霉的惯犯承担了罪名,麻烦的情人消失了,柯丽成功怀孕了,克里斯从此妻贤子孝,飞黄腾达。在一直正经的反伍迪·艾伦风格的影片里,影片最后终于回归到了伍迪的轨道里。只有伍迪的戏谑和荒诞才能给出这样的结局。

逃出法律是人力可为,要逃出自己心里的魔障,就不是人可以控制的了。克里斯毕竟不是一个泯灭良知的人,在内心深处,他必将受到自己良心的拷问,付出他必将付出的代价。就像他最初读的《罪与罚》里面的拉斯柯尔尼科夫。

无数的屌丝都梦想过“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克里斯帮助屌丝们实现了这样的梦想,比起他的前辈——巴尔扎克笔下的拉斯蒂涅,司汤达笔下的于连,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拉斯柯尔尼科夫——克里斯走得远得多。

在这些前辈里,克里斯和于连的人生轨迹最像,但是于连却在审判中获得死刑,而克里斯打出的第二球再一次成功擦线过栏。他以百分之五十的胜算,赢得了人生,但他可以一直赢下去吗?

我无法揣测伍迪的意图,猜不透他会给出的结局。他是一位太优秀的导演、编剧、演员,《午夜巴黎》《爱在罗马》《蓝色茉莉》《汉娜姐妹》《安妮·霍尔》等等影片会给你更多惊喜。

你可能感兴趣的:(看电影|伍迪·艾伦《赛末点》——屌丝的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