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
这是一部可以傲然独尊的长篇小说。也是一部可遇不可求的完美佳作。
豆豆,以她的才华,探索一个有机的、无定形的、陌生的、暧昧的和未曾臻达的世界。男女主人公那浓墨重彩的经历以及令人欷歔的爱情故事创造出了一种超然背叛的意志,而这意志是那样的静谧、清明。
效力于德国一家私募公司的商界怪才丁元英,用他超出常人的手段,将从德国募集的资金投进中国股市,用“文化密码”疯狂掠夺中国的钱财,后来又良心发现,退出了公司,但退出是要受到惩罚的,为此,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的所有分红被冻结,甚至穷到天天吃方便面。回到古城“隐居”时,认识了从小在法兰克福长大、如今在古城刑警队任职的女刑警队员芮小丹。两人从相识到相知,从一对音响发烧友演变成了一对爱情发烧友,上演了一出精彩、浪漫、传奇的天国之恋。
一个作家的品质,在豆豆身上达到了极至,作品主题的睿智和简约,出色地表现出佛学光耀和不蓄意的使人震惊!
作者简介:
豆豆,女,著名作家。已出版有长篇小说《背叛》(改编拍摄成同名电视连续剧)、《遥远的救世主》(改编拍摄成电视连续剧《天道》)。
精彩书评:
壹:短评
# 真正的主角是芮小丹,她就是天国的女儿。丁元英是个明白人,离得道只差一步。
# 发现一个堪比阿耐的女性财经小说家。豆豆的小说探讨了商业的社会学意义,从某种角度来说比阿耐立意更高。 商业的本质是劫贫济富吗?世上有救世主的存在吗? - - --对商业无感的可以当侦探小说看,极富逻辑的层层推导,让我对女性作家多了很多信心啊。强力推荐!
# 1.只要不是自己觉到、悟到的,别人给不了你,给了也拿不住。只有自己觉到、悟到的,你才有可能做到,能做到的才是自己的。 2.有道无术,术尚可求也。有术无道,止于术。你的前途在哪儿?就在无明众生,众生没有真理真相,只有好恶,所以你才有价值。 3. 还是借用书中的话,认识丁元英就是开了一扇窗户,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能听到不一样的声音,能够让你思考、觉悟。这就是老师说的我传统途径接受的信息之外的东西。丁元英打开了我认知其他信息与知识的窗户,以后我将继续寻找其他的窗户。 以我现有的生活阅历和感悟、知识储备和专业背景,不敢恣意评论。
贰:
郭德纲近日做客《鲁豫有约》,称自己不适合做生意,“入佛门六根不净,入商界狼性不足。”鲁豫显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用天真的口吻反问:“经商需要狼性吗?”
这句话,出自豆豆2000年出版的小说《背叛》。5年后,豆豆的经典作品《遥远的救世主》面世,至今仍然是讨论不衰的网络热点。根据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天道》热播之时,曾有人在音像店一口气买了50套。两部小说,都塑造了一个有鲜明狼性的主人公,都是强人与无明众生的互动游戏。《背叛》中的主人公宋一坤设了一个精妙的诈骗局,而《遥远的救世主》中,丁元英以扶贫设局。前者还算在商言商,后者在商场中又植入不少形而上的思索,是以出世之姿谈世间法。
丁元英从私募基金退出,来到小城,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私募基金是从狼嘴里夹肉,这就要求你得比狼更黑更狠,但是心理成本也更高,而且又多了一重股市之外的风险,所以,得适可而止。”在作者豆豆的笔下,他有着醒目的世外高人范儿,因为参透了文化密码,所以摆脱了弱势文化的局限,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格局。有力量左右和影响别人的命运。
遽变到来之前,一切看起来平淡又平常。不过是丁元英承诺要为女友芮小丹在贫困的王庙村书写一个扶贫神话,指导叶晓明、冯世杰、刘冰等几位发烧友组织起格律诗这个小公司,然后它从市场领跑者乐圣公司手里买去1000套乐圣套件而已。但这1000套乐圣套件被组装成500对格律诗音箱,并且以超低价冲入市场,危机瞬间发生。乐圣从高端民族品牌成为大众心目中的暴利者。乐圣总裁林雨峰宣布以《反不正当竞争法》为依据起诉格律诗,并且放出狠话:败诉就跳楼。
但林雨峰输了官司——暴利其实并不存在,乐圣作为成熟公司,有健全的生产线和人员配备以及相关福利待遇。格律诗的音箱超低价,源自于王庙村的一群农民吃别人吃不了的苦、受别人受不了的罪,用超低成本挣得一点辛苦钱。结果,乐圣不得不与格律诗合作,割让出箱体业务给王庙村,被迫与竞争对手分享销售网络。
这里,只看到零和游戏,看不到帕累托改进,看不到合作共赢。
丁元英判定贫困之源是弱势文化的文化属性。什么是弱势文化?是期待救世主、高人、贵人的文化。
他给王庙村制造了一个扶贫的神话,但这所谓扶贫是什么呢?王庙村建立起了一套逃避了劳动法监管的劳动密集型手工制造生产体系,付出环境问题和劳动力剥削的代价。他认为,不这样做,不靠边缘手段撕开一条血路,从人家的口里抢一口饭吃,王庙村人作为弱势文化的代表,永无出头之日。
从根本上说,村人的命运,他并不关心,关心的是唤起一场讨论。民众在他心目中,依然是无法明白任何伟大理想的草野莽夫。
一方面,他认为,对于无明众生,假如没有一个强势的智慧的人来指挥和带领他们,他们将会永远活在愚昧和落后之中。另一方面,他又指责无明众生的没有主见和盲从,只知道等待强势的出现,等待救世主。
在这重重矛盾中,他这个山寨版救世主粉墨登场了。
发起这场杀富济贫商战之前,他曾赴五台山,求高僧指点迷津。因为心知这事儿做得有欠厚道,第一,未必对得住王庙村的人们。虽然脱了贫,手里有了点钱,但“农民得从吃饭睡觉的房子里挤地方,得呼吸油漆的有毒气体和立铣、打磨的有害粉尘,得听各种生产噪音。这里有劳动时间问题,有使用童工和老年工的问题,有社会保险、劳动保护和环境污染的问题……”;第二,未必对得住叶晓明、冯世杰、刘冰三位股东。因为“扒着井沿看一眼而已,不解决造血问题。让井底的人扒着井沿看了一眼再掉下去是不是让他患上精神绝症?……”第三,未必对得住林雨峰和乐圣公司。
所谓去问合不合佛法,是给自己找个心安。得到高僧大德一句“大爱不爱”,终于放了心。翻译成无明众生熟悉的语言,就是:我亏欠你是为了对你好,手段虽然并非无可指责,但我动机纯正,什么都不图,里面没有我自己一分钱的利益。
但世间法有时候就是那么诡异。出自私心杂念和动机不纯的目的,未必不能推动社会进步。动机纯正的巨大的善,也许与巨大的恶也只是一步之遥。
丁元英利用了法律的漏洞,和农民急于脱贫的心态,设了一个充满杀伐之气的扶贫局。农民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们要在几年后才能看得清楚。但丁早就看清楚了。但他还是认为,弱势文化的他们除了出卖体力和透支生命的血汗工厂模式,别无选择。
丁元英明知道以叶晓明他们的智慧程度,不可能理解他的全盘计算。但故意不和盘托出。考验的是他们的愚信和愚忠。
这故事就是一句话,信丁哥,得永生。对他心存疑虑的人,非要用自己有限的理性去做判断、做决定的人,一定聪明反被聪明误。只有自始至终对他深信不疑、理解了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的人,才有好结果。
他像上帝一样,看着愚痴的人们作茧自缚。一方面,他似乎慈悲为怀。另一方面,又如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送给芮小丹的礼物,就是文化属性与得救之道的讨论。丁元英和芮小丹在王庙村“河堤夜话”那一幕,总让我联想起像希腊罗马神话中的天神,几句口角纷争,几番打情骂俏,下界已生灵涂炭,天翻地覆。
这个礼物,无关慈悲,不为救世,只是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的坐而论道。
小城女警芮小丹,身份与《玉观音》中安心类似,但为人截然不同。名导演之女,住在独栋小别墅中,在法兰克福长大,有德国居留权而不用,非要回到祖国小城当警察,出发点是想位居主流社会。在德国只是个边缘人,虽生活无忧,却比不得在祖国当警察神气。这理由放在常人身上相当牵强,不合常理,却被丁元英大赞“自性自在,不昧因果”。
作为小说的核心人物之一,她是个最立不住的角色,因为过于完美而飘忽。误入红尘的极品女子,脱离了贪嗔痴的天国的女儿,完全是想象中的人物,是作者送给丁元英的一份厚礼,短暂慰藉这个以“觉者”自居的人必然的孤独。
作者的偏爱就像《背叛》中宋一坤偏爱夏英杰,把她小心地保护在诈骗计划之外。这个深处漩涡中心的女人,曾对一切阴谋无知无觉,眼里只有未来和爱情。
《遥远的救世主》里,芮小丹是扶贫计划的发起者和真正灵魂人物,却又一直置身事外,做旁观者状。作者连内疚这样的情绪也舍不得让芮小丹承受,质本洁来还洁去,在得知林雨峰和刘冰的死讯之前,她先死于执行任务中。
芮小丹之死是必然。否则,以她的干净通透和理想主义,如何面对因她索要的礼物——王庙村脱贫神话,而导致此后林雨峰和刘冰的死?背负愧疚的她要如何与丁元英赴德国双宿双栖,以这些经历换来的感悟走上职业作家之路,去挣丁元英计划中的15年1000万?虽然,这1000万对她并不难,因为丁元英早就分析过,“精神拯救的暴利,与毒品麻醉完全等值,而且不必像贩毒那样耍花招,没有心理成本和法律风险。”
于是,执行任务过程中,罪犯自杀性爆炸死亡,芮小丹被炸残、毁容,她当断则断,自杀了。符合芮小丹的一贯作风,完美主义,至真至纯,至善至美。电视剧改编时,删去了自杀环节,是个迎合观众的败笔。
丁元英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打底,对人生的参悟都还立得住,他是“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芮小丹却是天赋异禀,一片纯净,根本无处惹尘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无须思议,直达真我。
丁元英和芮小丹有足够的智慧和悟性,单单少了些慈悲。高僧说,丁已经站到了得道的门槛上,但这一步之遥,却也难如登天。我的理解是,这一步之遥,就是慈悲与智慧的距离。
缺乏以他人之痛为自身之痛的悲悯。他的智慧,是居高临下式的,外科医生式的,有技术含量,却不含情感温度,俯视无明众生。相当于网络上的纯技术贴。最后对待刘冰的阴损一招尤其令人心冷。丁元英应该看得出,刘冰承受不起这样的考验。那份考验表面上是个公平的测试,刘冰之死是咎由自取。但实质上,一向对人性算无遗策的他,不可能算不出刘冰的选择,更不可能算不出林雨峰必死的结局。
这么浓重的杀伐之气笼罩在丁元英身上,不是“替天行道”“大爱不爱”这几个字就能够消解的。贪嗔痴慢疑,占了一个“慢”字。心中有太多的孤高自诩和意图把自己“酿得淡而又淡的名贵”,还是着了相。
究竟是替天行道,还是把别人视作自我实现的工具?说到底,还是强人政治的山寨救世主意识,加“存在决定意识”的实用主义。所谓天道究竟是什么?作者还是语焉不清。
女作家往往长于挖掘自我,拙于描绘社会,但这部小说的广阔视野和思想深度,以及对商战的描绘,都是极其罕见的,明显超出了普通20多岁女作家的驾驭能力。甚至一直有人怀疑豆豆背后另有高人。这部小说的思辨色彩和精妙设局,都让人读得十分过瘾,如饮琼浆。不管是否有这位幕后高人,我都无比期待豆豆的下部作品问世。
叁:
由于作者豆豆的精心雕琢,更由于演员王志文的精彩演绎,在看完电视剧《天道》(根据豆豆小说《遥远的救世主》改编)之后,丁元英这个形象就像一颗钉子楔入了我思想的坐标,让我不由得跟芮小丹一样,发出“原来人还可以这么活”的感叹。
芮小丹曾坐在丁元英的大腿上说:“音乐,香烟,清茶,美女。浪迹天涯的最高境界也不过如此了。”这种境界固然也曾在我的梦中浮现联翩,不过丁元英身上更打动我的,还是五台山智玄大师给他的那个评价:“三分静气,三分贵气,三分杀气。……还有一气住于身中,游于心外——痞气。”读小说《遥远的救世主》到这里,我又不得不借用韩楚风的一个字:“绝!”同时对丁元英的生命状态更增神往。
作者豆豆在塑造丁元英这个人物的时候,就决定给这个男人注入天地间的英华。这从他的名字上就可窥见一二。丁,成年男子;元,《说文解字》: “元,始也。从一从兀。”道教三清之尊者名号曰“元始天尊”;“英”,英华、英才是也。丁元英,即英华所聚、灵气所钟的男人。所以他是魔是鬼,是极品混混,让天国之女芮小丹为之倾心,让我等在世俗名利场中挣扎的俗男子神往赞叹。这个人物可以说没有现实原型,他的原型是人们的幻想,或者说是豆豆的理想。从这个角度讲,有人评论这部小说就是满足了男人们的YY欲望,也不无道理。
然而大部分的小说,就其对读者产生影响的方式上而言,我以为,就是通过读者对小说人物的代入或意淫,从而在有意识无意识的对小说人物的模仿中,改变自我的心理及行为。不过有些小说让人沉迷于低级的欲望,人称之为“堕落”;有的小说让人向往高级的欲望,人称之为“升华”。论其究竟,两者都是在欲望的通道里运动,只不过堕落是向下滑行,更为容易并得到满足,所以更有蛊惑力;升华是向上攀爬,更为艰难,选择并坚持的人也少,是以高贵。所谓人性,不过就是兽性与神性的混合,人生一世,就是在欲望的通道中或上或下,徘徊在兽性和神性的两极之间。
那么,丁元英所体现的那种令人神往的生存状态,特别是他的思想和行为方式,会把读者引领到哪个方向呢?佛法说“如实观照”——这也是智玄大师及丁元英特别重视的一个概念,就是搁置既存于思维中的价值体系,不忙着下判断,先还原事物的本来面貌,看清楚它到底是什么,然后做出的各种反应才不会被原有的思维框架束缚——这有类似于现象学的“括号”。所以,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要先看看影响或决定丁元英思想和行为的因素有哪些。
我以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成见是渗到骨子里了”的丁元英,极大程度上受到了德国文化的影响,这个影响就是德国人的“责任”,就是“天命”,就从在行为方式上总是从“应然”的角度进入。德国人是一个非常具有责任心的民族,无论是做什么工作,他们的想法就是努力做到最好。据我一个大学老师分析,这种责任心来源于德国人的“天命观”。简而言之,就是他们在做工作的时候,(或者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做这份工作是上帝安排的,把这份工作做到完美,就是对“原罪”的最好救赎。这个观念自路德宗教改革始,自康德哲学而大成。因是之故,德国人显得刻板、严谨,那是因为他们觉得必须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把事情做到最好。这就是他们的“责任”。
就这一点而言,德国人和日本人的国民性有相通之处。不过日本人的责任不是来自上帝,而是来自“等级”。据本尼迪克特《菊与刀》的研究,日本人长期生活在等级社会,等级之间有严格的划分,每个人都要明确自己的“位置”,逾越了自己的位置(等级)是不能允许的;没有在自己的位置上把事情做好是“可耻”的。所以他们在做一份事情的时候,明确了自己的“位置”(定位),就要努力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这两个民族能够在二战之后各自实现经济奇迹,恐怕与此也不无关系吧。
回到丁元英。丁元英曾劝芮小丹不要做警察,他说:“……关键一句:你应该辞职。请注意,是你应该,而不是我希望。只要你一分钟是警察,你这一分钟就必须要履行警察的天职,你就没有避险的权力。但是,国家机器不缺一个迟早要被淘汰的女刑警,而社会应该多一个有非常作为的人才,这不是通俗的英雄主义和通俗的平等意识可以理解的价值。”
小说的结尾,芮小丹在逮捕通缉犯的过程中严重受伤,随后开枪自杀。芮小丹的好友肖亚文问丁元英为何没有劝阻芮小丹,丁元英回答说:“她是警察。”同时她还问丁元英芮小丹为何要自杀,丁元英回答:“因为她认为自己没用了。”
这首先是一个“责任”的问题,因为是警察,所以就必须要做到警察应该做的一切,包括面对危险和付出生命。这是“天职”,不能逃避,无法逃避。芮小丹在德国度过了她的童年,丁元英也在德国呆了很长时间,这种来自德国人的“责任观”已经深深印入了他们的意识,所以丁元英没有劝芮小丹在危险面前掉头而走,芮小丹也知道丁元英不会这么劝她。
丁元英批判中国文化时说:“传统观念的死结就在一个‘靠’字上,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靠上帝、靠菩萨、靠皇恩……总之靠什么都行,就是别靠自己。”对这个“靠”字的批判,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就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责任,一个认识不到自己的责任、不能履行自己责任的人,当然更谈不上认识到自己的独立价值、独立人格所在,也就只能期盼“天上掉馅饼”的神话,只能把聪明才智用在种种“破格获取”的方式上。
所以中国人喜欢内斗,喜欢搞阴谋、耍手段,喜欢侠客,喜欢打土豪给自己分田地。究其文化根源,就是很多人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独立人格、独立价值,没有意识到也不愿去履行自己的责任。一个没有个体独立人格、没有各人责任观念的社会,一个每个人都无法明确自己位置的社会,是“一切人对一切人战争”的社会。于是,强者豪夺、弱者欺诈,心黑者酒肉臭,良善者冻死骨,便为常态。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是“作为价值”和“人生价值”的关系问题。丁元英在行为方式上流淌着德国文化的血统,但毕竟他不是德国人。德国人可以将作为价值和人生价值结合起来,实现了自己的作为价值,就完成了自己对原罪的救赎,也就体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然而丁元英没有上帝,即使口中言说上帝,也不能有西方人对上帝的那种真诚信仰,所以,他的人生价值也不可能寄托在作为价值上面。因此,他在行为上能够理智地把“应然”作为准则,实现自己作为价值的最大化,但他的人生价值依旧没有着落,需要给自己的灵魂找个归宿。
丁元英是中国人,无论他对中国文化感到多么自卑,对中国文化的批判多么激烈,他都无法逃脱由血缘和肤色带来的文化烙印。老黑格尔说:你走吧,你走不出你的皮肤。朱学勤曾为这句话沮丧不已,我想要是真有丁元英这个人,如果丁元英听过这句话,也会有朱学勤一样的反应。
中国人曾把人生价值寄托在家族传承的血脉里,寄托在忠臣孝子里,寄托在贞节牌坊里。然而这一切在进入20世纪后统统被打碎,国人的灵魂也就成了孤魂野鬼,无所着落。丁元英说“总想活个明白”,就是在找寻一个灵魂依归的角落,找来找去,脱不开儒释道三家。儒家不关心形而上的灵魂,被首先排除;道教过于简陋虚幻,也缺乏可以借鉴的资源;于是擅长思辨的丁元英找到了同样长于思辨的佛教。
佛家起自印度,却在本土被婆罗门打个惨败,墙内开花墙外香,在南亚东亚得以发展。南传佛教以“修”为主,基本保持了佛家原初本色,讲求自度,是为小乘佛教;北传佛教主要在中国,后又传到日本等国。佛教传入中国后不久,即为魏晋南北朝,玄学兴盛,佛教不可避免地受到玄学影响,渐渐地从外在修行转移到内在参悟,禅宗即是中国老庄思想对佛教最成功也最彻底改造的例子。
丁元英在五台山与智玄大师论道,就讲到“修”、“悟”之别:“修为成佛,在求。悟为明性,在知。修行以行制性,悟道以性施行,觉者由心生律,修者以律制心。不落恶果者有信无证,住因住果、住念住心,如是生灭。不昧因果者无住而住,无欲而无不欲,无戒无不戒,如是涅槃。”
这段话就是典型的重内在体悟而轻戒律修行。在此我武断地说一句,凡重参悟者,都是受老庄玄学影响,以般若空宗为理论资源,带有中国特色的佛家思想。丁元英毕竟还是中国人,中国人本性里的求简洁而去繁琐、重思想而轻行动的习惯,那种直指心性、一念即菩提的思想诱惑,是潜藏在丁元英的肤色里的。——即看其“文化属性”的提法,也未尝不是把复杂问题简单化、笼统化的思路,即把所有问题都追根溯源到文化问题,以为文化问题一解决就什么都解决了,文化问题不解决就什么都解决不了。这种“书斋里的革命”式的思想,朱学勤早有批评,此不赘述。
选择了这种“悟”的思路,后面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悟的理论根基在“空”在“无”,“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多心经》)。体悟到人相我相众生相是空,世间万法是空,空也是空,如此则所有的执着、偏见、贪嗔痴都成了镜中月水中花,不值得计较追究,如此则风吹旗动非风动非旗动乃心动。
破执不是目的,见空也不是目的,目的在“找出起烦恼的因,了心苦不起苦”。所以在明了万法皆空后,就可以不必执着于任何事物,“困了睡觉,饿了吃饭”,以平常心对待任何事物。这就是佛,这就是得道,这就是解脱。
那么灵魂归宿在哪里呢?人生价值在哪里呢?这时候还问这个问题,就“执”了。既然什么都“空”了,还要问这些干什么呢?
无论灵魂归宿也好,人生价值也罢,都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生存找个理由,让自己能心安理得地活着。丁元英服膺于芮小丹的自如自在,随性而为,称这是境界。这确实是境界,不过这个境界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了庄子那里,要么当个逍遥居士,要么混迹凡尘。这也就是丁元英关于人生价值的最后判断了,因此称之为“极品混混”,确也恰当。
总而论之,丁元英在行为方式上很德国化,注重作为价值,注重“应然”即应该怎么做;然而在内在思想上,还是中国传统思想的那一套,寓神奇于平淡,化丘壑于心中,吃饭困觉,随性而为。
一个朋友写这部作品的评论,写好后跟我说不知道该写什么,感觉很乱。在敲打完以上这些字后,我觉得这个“乱”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丁元英本就是个矛盾,而且是很不容易解释圆融的矛盾。或者更应该说,作者豆豆在这个问题上的思路本身就很乱,她试图在丁元英身上融合两种价值,既具有实际生活中德国人的严谨与责任,又具有中国人倾慕的率性与自然。然而两者的鸿沟之上,却怎么也架不起一座沟通的桥梁。
至此,我仍不愿收回“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的赞叹,我依旧欣赏丁元英对于作为价值的德国式执着,依旧羡慕他人生价值上可以达到自然随性。存在本就是个多面体,作为价值和人生价值处在不同的平面上,应对不同的世界,前者应对社会,后者应对自我,要调和,似乎也没多大必要了。只是,两种价值综合在一个个体身上的时候,莫让人生价值的随心随性冲淡作为价值的严谨责任,莫让作为价值的严谨刻板赶跑了人生价值的存在理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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