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之约

这条街今晚可真热闹，花灯如昼，吆喝声未曾停歇。行人结伴游街，吃着手中糖葫芦，猜着被悬挂的灯谜，一片欢乐祥和。

一位少女却格格不入，独自一人提灯去一颗大树下。

大树上挂满红绫，黑夜里是看不清树上垂钓着什么，只能依靠不远处街上花灯的光芒与天上那皎洁的月光才能依稀辩识。

少女应该是在等人。天还未黑，如胭脂般的晚霞布满天空时，她便就在此处等着了。她看着街上慢慢变黑，到点上花灯重新亮起。她等的太久，站得双脚有些疼，故而席地而坐继续等着。

看着街上那些一对对情人，她眼中写着羡慕，似乎想起了什么，长长叹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没关系，等会儿他来了，我们也与他们一样。

她在等一个人，一个跟她承诺了上元之约的人。

少女与他初见时便是在这棵树下，也是在上元节这天。

那时的她与同行的姊妹分散了，寻了一会儿瞧不见她，索性离开那人多之处，指不定出来了会更容易找到她。

她提着个从街市上买来的花灯，寻到一颗大树，正好那处离街市不远，心想去了那处，姊妹会更好找到她。

心中做好了决定，便抬脚走去，不料遇上一人。

那人一副书生打扮，手中还执着一把折扇，瞧见有人来了，微微睁大那双星目，面若桃花满是惊讶，似乎也惊异竟然会有人来此。

少女与他礼节性相互点了头，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她打破了这份沉默，问他是否也是在等人。

那人依旧惊讶，反问：“姑娘你也是呀！”

少女点点头，笑道：“是的。上元这天人多难免会走散，来这里应该会让我的同伴更容易寻。”

那晚他们相谈甚欢，直到二人同伴来找时他们依然笑谈。二人一见如故，感慨相见恨晚，离去时还相互约定来日再会。

约了好几次，他们毫不意外成为了好朋友，却又不知何时起二人之间的关系变了味，也不知是谁先提起，坦白心意后竟然发现对方亦有情。

自他们之间的那张纸捅破后，二人关系越发好了。他曾许诺此生只娶她一人，不会再有别人。少女听后，激动地抱住他，用力地抱紧他，想用力量来让他感知到她心中也是如此。

他们以为只要等到时机，他便带上聘礼去她家迎娶她，然而命运似乎要与他们为敌，一诏圣旨让他前去边外守卫边疆。

一去不知几年，一去不知生死。他不愿她迎娶后便孤守宅院，狠下心肠与她断情，可少女怎会不知他的意思，告诉他此生只嫁他一人，无论权贵，无论岁月，无论生死。

即使如此他也不愿娶她入门，他觉得少女此刻想法不过只是她见识少，独独只见过他一人，迷失在二人世界里。若是他离去，或许她就站在世界之外的那颗大树下，有个比他更优秀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少女不愿，他也不愿少女伤心流泪，便许诺她若是他离去后还是心悦与他，便让她上元那天初遇之地寻他。

他离开了。少女看着他骑上战马，穿着银白铠甲的背影远隐。她以为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却不曾想他还能行军打战。

少女曾觉得他当初那句话或许说得对，时间能改变很多，指不定她的心意也会被岁月消磨。然而不仅少女觉得错了，他也错了。她见到那些个公子少爷，不是没有比他更优秀的，也不是没有人瞧不上她，只是觉得还是她的情郎最好。

少女不清楚他何时会回，所以她决定每年上元都去那颗大树下，看着街市上的人，思念着他，回忆之前与他相处的时光。

她等了三年，她不觉得久，只要二人心是一处的，如同酿酒一般，多久都是愿意的，指不定日后相见之后再谈起来感慨之间的情深，只要最后结局是好就行。

不久前听说他所处的军队回来了，她很兴奋，她终于等到了，然而又听闻他建下汗马功劳，一举打败敌方，俘虏对方将军，皇帝为此，不仅奖赏黄金千万，还让他迎娶公主，成为驸马爷。

少女看着红绫因夜晚微风而摇曳，感受时间渐渐流逝。似乎到了亥时，然而他还是没有来。

原本充满信心的她渐渐低落下来，毕竟对方是公主，地位显赫，冰雪聪明，长得也是沉鱼落雁，她何处比得上她，唯一胜的不过是比她更早认识他罢了。

亥时了，还没来，若是想来，早就来了吧！少女心中这样想，却没有离开之意，她还是愿意再等等他，三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少女还未念完这首《生查子》，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头仰视站在面前的人，只听那人喘着气道：“幸好你还在等我，本来我一早就能到的，要不是要让皇上赐一道圣旨为我们赐婚，不然我早就来了。”

“没关系。”少女笑道，“你来了就好。”

今年的上元之约，他终于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