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
宪宗阴谋骗小卒
韩弘投机送贿赂
年富力强的唐宪宗,在完成统一大业后,思想和生活开始发生变化:服丹药,聚钱财;信佛教,求长生,越走越远。
有一件事暴露了堂堂天子的狡诈。
观察使王遂原本是个收管钱谷税款的小吏出身,性情躁急。当时,他所经管的山东一带刚从李师道手中接收过来,各种新的制度建立不久,人心不稳。王遂采用高压政策,所用刑杖比国家规定的粗好几倍,用起刑来唯恐百姓不死。骂起部属来,开口就是“反贼”、“俘虏”。【819.7沂、海、兗、密观察使王遂,本钱谷吏,性狷急,无远识。时军府草创,人情未安,遂专以严酷为治,所用杖绝大于常行者,每詈将卒,辄曰“反虏”】
盛夏六月,要士卒为自己修建府宅,限期完工,稍不如意,便棍棒交加。将卒们异常痛恨。【819.7又盛夏役士卒营府舍,督责峻急。将卒愤怨。】
有位服役的士兵王弁,跟他的四个好伙计一起,劳累整天后,在沂水里洗澡,互相感慨:“咱们的命怕是保不住了。触犯工头固然要死,奋起反抗也是死;倒不如干他一场,死个痛快!”于是商定趁王观察宴请部属、将校兵卒都要休假的机会,出其不意,把他们网打尽,成功之后,由王弁当“留后”。【819.7辛卯(十五日),役卒王弁与其徒四人浴于沂水,密谋作乱,曰:“今服役触罪亦死,奋命立事亦死,死于立事,不犹愈乎!明日,常侍与监军、副使有宴,军将皆在告,直兵多休息,吾属乘此际出其不意取之,可以万全。”四人皆以为然,约事成推弁为留后。】
次日,王遂照例饮宴,太阳偏西时,已经醉昏昏的。王弁等人冲进来,取下卫士室的武器,杀死副使,抓住王遂,当场斩首。【819.7壬辰(十六日),遂方宴饮,日过中,弁等五人突入,于直房前取弓刀,径前射副使张敦实,杀之。】
王弁立即登上厅堂,自称“留后”,请监军作陪,召见将士,秩序很快稳定下监军把情况汇报朝廷。【819.7遂与监军狼狈起走,弁执遂,数之以盛暑兴役,用刑刻暴,立斩之。传声勿惊监军,弁即自称留后,升厅号令,与监军抗礼,召集将吏参贺,众莫敢不从。监军具以状闻。 】
宪宗听说王弁作乱,当即任命棣州刺史曹华为观察使,取代王遂。又怕事情闹大,叫王弁当开州刺史,派中使送去委任书。【819.9朝廷议兴兵讨王弁,恐青、郓相扇继变,乃除弁开州刺史,遣中使赐以告身。】
中使暗中受了皇帝的指使,见到王弁,告诉他说:“开州已经作好迎接刺史的准备工作,只等你去上任了。”王弁本来是个无名小卒,哪里懂得朝廷官场的复杂性?真的听信了,带着百把来人,立刻兴冲冲地出发了。一路走,随从一路逃离,王弁很快成了光杆司令。刚到开州,等待他的是武装官兵。一副枷锁套住脖子,搁在驴子身上,驮回京师。秋天刚过,便以反叛的罪名在东市腰斩了。【819.9中使绐之曰:“开州计已有人迎候道路,留后宜速发。”弁即日发沂州,导从尚百馀人,入徐州境,所在减之,其众亦稍逃散,遂加以杻械,乘驴入关。九月,戊寅(初三),腰斩东市。】
宪宗诱杀了小卒王弁还不算,他认为是李师道的余凶未除,才发生王弁闹事的情况,叫曹华不要留情,只管下手杀人。【819.9先是,三分郓兵以隶三镇,及王遂死,朝廷以为师道馀党凶态未除,命曹华引棣州兵赴镇以讨之。】
曹华心领神会,带着棣州本部人马,到达沂州,前来欢迎的将士,他都热情慰问,欢声笑语,本来什么事也没有的。【819.9沂州将士迎候者,华皆以好言抚之,使先入城,慰安其馀,众皆不疑。】
第三天,曹华在大厅里正式接见部下,吩咐摆酒设宴,在幕后埋伏武士一千人。然后宣布:“天子表彰郓州将士的功劳,特加稿赏。现在,请郓州人站在左边,沂州人站在右边。”【819.9华视事三日,大飨将士,伏甲士千人于幕下,乃集众而谕之曰:“天子以郓人有迁徙之劳,特加优给,宜令郓人处右,沂人处左。”】
队伍很快分开排好,曹华又叫沂州人全部出厅。接着下令关门,厉声喝吧:“王遂是天子任命的观察使,坐镇郓州,你们怎敢杀害他!”话没落音,埋伏的武士冲出来,把郓州人包围,砍瓜切菜般地屠杀光了,死者有一千二百多人,大厅里的血雾升起一丈多高。【819.9既定,令沂人皆出,因阖门,谓郓人曰:“王常侍以天子之命为帅于此,将士何得辄害之!”语未毕,伏者出,围而杀之,死者千二百人,无一得脱者。门屏间赤雾高丈馀,久之方散。 】
其实,这些人全都冤枉,他们根本没有跟着王弁一起干,只不过王遂是死在郓州的。
唐宪宗用欺蒙手法对付普通士卒王弁,够卑鄙的,又无缘无故屠杀一千多郓州军士,就格外凶残了!
尊为皇帝,贪钱财,小心眼,真使人觉得不可思议。
宣武节度使韩弘看到强大的吴元济和李师道死了,赶紧向朝廷进贡讨好。他看准皇帝贪财的弱点,入朝时,礼单上写清楚:马千匹,绡五千匹,杂缯三万匹,金银器一千件。这当然是小意思。他的仓库里存有铜钱一百多万缗,绢百多万匹,米三百万解,养马七千匹。该盘剥了农民多少血汗!【819.7宣武节度使韩弘始入朝,上待之甚厚。弘献马三千,绢五千,杂缯三万,金银器千,而汴之库厩尚有钱百馀万缗,绢百馀万匹,马七千匹,粮三百万斛。】
韩弘深知只有离开老巢汴州,留在京师做官,地方上的怨气才能消除,朝廷也不会怀疑,是安身立命长保富贵的好办法。于是反复乞求皇帝给他个京官。宪宗却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他:“将军在汴州不是干得很好吗?可以再干下去嘛!”
韩弘又急又愁,怎么办呢?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要走送贿礼的老路子。过了几天,他又献上一份礼单:绢二十五万匹,粗绸三万匹,银器二百七十件。这回他还想到神策军和太监们,于是每个头目送钱一万缗。【819.7韩弘又献绢二十五万匹,絁三万匹,银器二百七十。左右军中尉各献钱万缗。】
宪宗高兴极了,当即封韩弘为中书令,在京师闲住,韩弘因此逃脱了泸州百姓的咒骂和责备。【819.8韩弘累表请留京师,八月,己酉(初三),以弘守司徒,兼中书令】
韩弘为什么看得那样准呢?原来宪宗自从淮西用兵以来,消耗颇多,要补充他的内库,就以各种名目接受下面的赠礼。政府官员进献的财物叫“助军”;藩镇平定后,改称“贺礼”,又叫“助赏”;皇帝自加尊号,各地的贡礼更多,也叫“贺礼”。【819.7自淮西用兵以来,度支、盐铁及四方争进奉,谓之“助军”;贼平又进奉,谓之“贺礼”;后又进奉,谓之“助赏”;上加尊号又进奉,亦谓之“贺礼”。】
韩弘的东西正是趁贺礼之机送上来的。贡得多,赏的官儿大,以钱易官,是老一套手法,唐宪宗有所继承,只是胃口更大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