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店

小区附近有个菜市场，市场西边出口有家水果店。

那天，我去买橘子，刚到西门附近就听到震耳的叫卖声。水果店外的水泥地上放着一台黑色音响，一根长电线伸进店里。音响卖力地吆喝：“水果便宜了啊！橘子，香蕉，苹果，柚子，便宜了啊！”就这一句，单曲循环。早先录好了声音，店外一放，老远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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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门，看见一个年轻妇女抱着个娃娃，在一堆纸箱中间的空地站着。这些纸箱有的装了水果，有的空着。一位老太太在挑香蕉。

我问了问价格，“这也不便宜啊，那怎么外面喊那么响，说水果便宜了？”

年轻女子笑笑说：“那不是做广告嘛！”

我也笑了，真是广告，大嗓门，真不见得便宜。看看东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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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准备低头挑橘子，那个小娃娃开始吸引我的注意力了。她手里玩弄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右手抓左手放，左手抓右手放，自顾自玩得挺嗨。一会儿低头看看塑料袋，一会儿抬头看看我。

忽然，她的两手都没抓住，塑料袋从手里掉落了，慢慢下坠。我身手敏捷，一把捞起，抬手递给她。这动作很快，估计吓着她了。

她一愣，下意识地接住。随即，咧开嘴笑了。白皙的小脸蛋，弯弯的眉眼，张开的嘴里露出粉红的牙床，下床正中两颗嫩白的乳牙刚探出头。可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捏捏她。我笑了，她笑得更起劲了，两手上下挥舞着塑料袋，哗啦哗啦响。

年轻妈妈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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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了橘子，要过秤。那位老太太要半把香蕉。年轻老板娘把怀里的孩子抱起，两手撑着孩子腋下，把她放进地上一个香蕉纸箱里。腾开手，接过香蕉开始找小刀。

纸箱不大，孩子放进去正好，厚衣裤把箱子基本上撑满了。她还是抓着塑料袋，很安静，看来她对这种待遇习以为常了。

我蹲下看她，她仰着头看我，头上的红帽子太大，已经盖住了半个脑袋，衬得她的小脸更白了。两只眼珠黑丢丢的，闪着晶光，好奇地盯着我，眉头轻轻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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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暂时的安身之所很稳当，不用担心她会摔跤。我却忽然想起那个都知道的故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此刻大水袭来，她坐着的是个塑料盆，肯定会顺流漂去。若干年后，有一长须飘飘的老者寻访而至，娓娓而谈，此去雷音寺十万八千里，狼虫虎豹，妖魔鬼怪，你怕不怕……

真是瞎想。想哪儿去了，玄奘是个男孩子，这分明是个小姑娘。可是她会有什么样的童年呢？会不会她的玩伴就是这些香蕉橘子苹果，这些纸箱塑料袋呢？当然，她可能面对的是整天忙碌挣钱养家的父母，也可能最早学会的是卖东西算账，都有可能，也没什么不好。每种成长，只要没有伤痛，都值得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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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了橘子，付了钱，我准备离开。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隔着那些红色黄色的水果，我和她摆摆手。她眨眨眼，还不懂告别，看了看我，又四顾新鲜去了。

门口的音响还在高声喊着，仿佛在宣示这小店的不同。